“我们往里边走吧。”温山眠不愿意去回想,轻轻捏了捏先生的手指,像是在拜托他别生气。
秦倦没说话。
两人迈步向里边走。
才刚踏出去一脚,温山眠的身体便顿时僵住了。
他穿得是皮质长靴,这是前一天提前准备好的,为的是第二天踏入紫罗兰花海时,尽量不要将脚踝的皮肤暴露。
然而即便是那么厚实的长靴,温山眠这一脚踩下去以后,也明显感觉到了脚底那坚硬的感觉。
不像是花。
温山眠低下头去:“这下面是有什么金属吗?”
凹凸不平的,像是杂乱的被摆放在一起一般。
可惜他看不见那么深的地方了,哪怕垂首,也只能看见微微绽放的紫罗兰,还是模糊版的。
秦倦沉默地看了那低垂的棕色脑袋一眼,否认道:“不是,是泥土。”
温山眠一愣,抬起头来:“可我感觉是金属呀?”
旁边有破空声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朝两人的方向直飞而来。
秦倦顺手拔出温山眠的长刀,将其在半空中斩断。
那是一根花茎,被斩断以后,远处的本体便立刻消香玉损般萎靡了下去。与此同时,秦倦垂首,抬起他一直牵住的那只手,将温山眠的手掌缓慢地铺开,旋即再将长刀刀柄放入。
“是泥土。”他再度强调道。
温山眠往前走,一步踩高,一步又降回去:“这不是那种很硬的钢铁吗?”
秦倦说:“是石头。”
温山眠又踩进了一个小坑:“这不是钢铁堆中间的凹陷吗?”
“是水洼。”
“那这个。”温山眠将长刀插入自己踩到的东西里,试图听一个声响,却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听见钢铁碰撞的声音,以至于他自己都犹豫了:“不、不是倒塌的瓦砾吗?”
秦倦沉默片刻道:“你听见了,不是,是一只被异种的田鼠。”
而温山眠的长刀,精准刺穿了它的身体。
感觉到刀柄下挣扎的躯体,温山眠连忙将其拔出:“这样的碎岛上还能有田鼠吗?”
秦倦垂睫看过去:“是啊。”
分明是血族的居住地,却看着像个生态园一般,花藤与田鼠,一个不缺,不伦不类的。
“它伤得很重吗?”温山眠已经完全看不清了,偏偏先生还不允许他弯腰去摸,担心他会碰到花藤,于是只能这么问道。
秦倦看了眼那只田鼠:“你的刀刺穿了它的身体,如果我说它没事,你会不会……哦。”
温山眠:“?”
秦倦扬眉,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兴致。
“原来的那只死了,但是从它的身体里分裂出了新的一只,然后……”秦倦一边说,一边顺着那只田鼠的运动轨迹,朝远方看去:“跑掉了。”
温山眠:“??”
他看不见,但他大受震撼,还可以这样的吗?
而这一次,连秦倦都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
“田鼠是这样,那这些紫罗兰……”温山眠垂睫看去,然后发现原本模模糊糊的一片也消失了,眼睛越眨,能看见的画面就越少,他忍住心中的不适,努力将问题问出:“紫罗兰也会这样吗?”
“会的吧。”秦倦道:“不然解释不了,这么凶险的碎岛上,无人饲养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能开满这样的花。”
秦倦一边说,一边牵起温山眠的左手向前走,走着走着,还不忘举起来轻吻:“看不见了就跟着我走,别怕。”
温山眠之前制止了他继续询问,秦倦认为是小孩面对这样的身体状况无法快速适应,所以不希望他一直追问,从而让自己为了回答而被迫细想,然后更加不适应。
所以他这次不问了,直接给了温山眠解决方案。
视力已经完全消失,变成漆黑一片。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大脑为了让身体适应,反而会让触觉和听觉变得灵敏。
温山眠感觉牵住自己的那只手,回想起离开越川时,他也是这么被牵着的。
牵手这件事,在爱人可以做的事情中,或许算最不亲密的了。
但也许是视力消失的缘故,这样不亲密的事,眼下竟让温山眠感觉两个人的心靠得很近。
于是道:“有您在,不怕的。”
旋即当真开始试着调整自己,并且全身心地信任先生,没有出现因为失去视力而焦虑,甚至操之过急的情况。
相反,温山眠走得几乎同正常时无异。
这一方面是秦倦的引导,另一方面,大概也是他自己在努力协调。
只要先生敢往前牵,他便敢走。
偶尔速度加快,温山眠甚至敢跟跑,全程没有任何问题。
又走了一段距离以后,温山眠问:“您说,这些泥土,以前会不会是钢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