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秦倦,眼睛里是没有情感的。
他对血族没有喜爱,也没有憎恨,可奇怪的是,几乎所有亲王,都在他毫无情绪起伏的双眸里,看见了自己的毁灭。
亲王们于是开启了史无前例的同仇敌忾,几次三番地派血奴去想办法杀死这个新生儿,到后来甚至连忠诚的高等血族都用上了- -那时的亲王并不敢让蠢蠢欲动的公爵知道,有这样一个大麻烦诞生。
毕竟他们深刻地记得,始祖是如何被自己推翻的。
然而高等血族根本没用。
哪怕狄柏喜亲自动手也没有用。
狄柏喜到死都记得,他当初第一次派出分身,尝试杀死秦倦的那个夜晚。
他坐在城堡的书房王座上,诡异地发现分身竟然完全同自己切断了联络。
他忍不住起身,决定去儿童房看一眼。
可走过去的路上,却每走一步,便能看见房顶上有一滴鲜血落在地面。
这本该是个让人惶恐的场景,可狄柏喜却已经习以为常了。
在此之前,亲王们派出的所有刺客,基本都是这个下场。
血一滴一滴地落,等到来人意图推开房门的时候,整具尸体便会如软泥一般坠在自己的身后。
而倘若来人在这个时候强忍着不适,继续将那扇儿童房们推开。
便会看见一个漂亮到不似凡间物的妖童,抱着书本,坐在昂贵的房间里,血眸冰冷,无声地回身望向来人。
目光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也没有无助。
有的只有仿佛下一秒便能将来人吞噬干净的不死怪物。
这些事,还活着的血族多半是不知道的。
但往后那些年,类似的场景他们却是见过太多太多了。
秦倦的成长是以天数向前迈进的,他所有的知识全部来源于书本,越长大越温柔,越温柔越残忍。
他没有寻常血族的仇恨,也没有他们对权利的渴望,连魅魔的性都不足以引诱他。
等到最后,秦倦唯一的乐趣,好像就只有不断杀死前来袭击的同类。
这对他来说,几乎是一种娱乐方式了。
而那种近乎统治级别的力量差异,让此时此刻,冯话音落地,秦倦久久没有接话时,一位高等血族剧烈颤抖起来。
他就跪在冯身后,额头都快要陷进水泥地里。
脑袋越陷越深,汗如雨下,头骨甚至将水泥地磕出了裂缝。
可即便是这样,也阻止不了他脑海中不断闪现的,秦倦当年抽出狄柏喜脊骨时的样子。
这个怪物,这个怪物甚至将那些东西融合起来,做成了武器。
他将每一个亲王的精血以及心脏挖出,做成了一把纯黑色的刀。
那把刀对于血族的杀伤力无与伦比,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初代血银武。
腥红魔会无论怎么模拟他当年的做法,也无法复刻出那把黑刀的伤害。
一旦被那把黑刀看中,血族会,血族会……
越来越恐怖的画面浮上心头,这位曾经的高等血族实在是按捺不住,在一阵崩溃的嚎叫之后,转身疯狂地往外逃去。
却不想还没跑到一半,一道紫色的利器便穿刺了他的胸膛。
那人的身躯如粉末般散去,而冯则冷静地拍拍袖子,重新跪倒在地上:“殿下的时代,不需要这般胆小懦弱的鼠辈。”
其他人一时间跪得更深了。
秦倦的注意力这才从思绪中被拉回,视线落在冯身上,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柔声说:“那需要什么?需要你么?”
当年能利落从梅斯塔尼亚的溃败中全身而退,甚至能转瞬建立起腥红魔会的冯,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他太清楚眼前人对曾经血族的厌恶之情了,可倘若要再让血族凝结,重造曾经的荣光,秦倦便是永远不可跨过的一道坎。
要么打出他的旗号簇拥他为主人,要么推出新主。
先不提以血族的等级鲜明程度,上哪去寻找这个新主。即便他们最终推出了新主,最终也还是必须同秦倦相对,将血族的噩梦终结,才能真正完成荣光的复构。
所以不管怎么想,好像都是前者要更简单一些。
这也是腥红魔会打出秦倦旗号的原因。
今日在斯特罗集港口相遇,并非是冯准备万全之下的结果,而是一场意外。
不过越是突发情况,便越凸显冯这类人应变的本事。
“自然也不需要我,”他匍匐于地面,在汗水中飞快组织语言:“但即便您不需要,也不代表我等不用为当年未能护主而赎罪。”
秦倦笑了一下。
在他面前,任何谎言都是没有意义的。
冯又怎么会不知道这点。他说他愿意为秦倦抛头颅洒热血,秦倦便信吗?
那必然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