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更小的时候我就见过你,那会儿你不过是五六岁的年纪,头上系着个小辫。我跟你父亲就站在树后,他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然后背过头擦眼泪,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阿言,你的父亲很爱你。”
江言道:“我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没有抱过我,每次家宴,我都只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着他。”
周毅笑:“可是你父亲,却只有你一个孩子。”
她这才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该解释的事情他肯定会给她解释清楚的。
“就跟保护你母亲一样,其他的子女都不过是幌子,宋家大太太的孩子,是别人的,不是你父亲的。有朝一日,宋家要是遇险,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不起眼的你。”
江言一针见血道:“您如此了解宋家的事,当初才会那么容易对宋家下手吧?”
周毅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掩了掩,咳嗽了声,道:“很多自以为知道内情的人都这样以为,可实际上,周家是保持中立的那个。正真对宋家下手的,是许家。”
这话要叫人信服,也难,毕竟很多地方逻辑推理有问题,比如周家凭什么要替许家背这口黑锅,再比如,当年放火的人明明是周司南,可不是什么许家人。
周毅显然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娓娓道来:“周司南其实并不是我的儿子,他是许景山的。当初我并不爱我的妻子,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他的视线在江言身上扫过,仿佛看见了故人似的。微顿片刻,他才继续道,“于是我的妻子和许景山偷了情,并有了孩子。那个时候周家有很多势力是我妻子娘家带过来的,再加上周家刚刚起步,我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所以许景山整垮宋家的时候,我妻子帮了大忙。许家也弱,比周家还弱,她舍不得他遭罪,所以把错拦了下来。至于后头为什么不洗白,只是因为陈年旧事了,大多数人已经遗忘,何必拉出来徒增笑料。
原本我有离婚的打算,不过一次意外有了司白,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司南,我也从来把他当成亲身儿子养着。”
所以,为什么是周司南点火烧了宋家,不过是周母找缘由让人误会这事是周家做的,给许家顶一顶。而周司南是许景山儿子,儿子帮父亲忙天经地义,周母连对周家的愧疚都不需要有。
“她不爱您?”
“或许爱上别人了吧。”周毅道。
这个别人,大概就是许景山。
女人太过感性,跟了别人,心大概也会留一半在对方身上。
周母之所以那么想把许菡嫁给周司白,大概就是有亲上加亲的意思。
不过这些都是豪门里不能见人的腌臜,有多丑恶根本就想象不出来。
往事重提,江言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她对宋家没感情,就算他有了解释,她也不可能立刻就热泪盈眶、感慨万千。
说实话江言对这些真相挺麻木的。
宋临城再在意她,在她眼里,他不过也就是个没有尽到过任何责任的父亲,以前的那些伤害磨灭不了,她的童年实际上就是没有什么色彩。
唯一的印象,就是大太太的辱骂,和永无止境的学习。
男生该学的,女人该学的,她都得学。
“那我母亲的事呢,您知道多少?”
周毅怔了片刻,脸上的笑容浅了些,淡淡的开口道:“你母亲想走,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谁也劝不了她。”
江言笑道:“您的话我只相信七分。”
“我只是说了我该说的,至于相不相信,你自己决定。”周毅看了看手表,站起来,“我还要赶飞机,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江言也站起来,两人一起走到门口,她跟他道别。
等周毅几乎快要走上商务车时,她又突然将他喊住:“周叔,您今天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他转头,表情有些无奈:“本来都是些陈皮老事了,说不说于我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司白求我来告诉你,他这辈子第一次向我低头,我总不可能不帮。”
周司白在跟他闲聊时,就无意中说起江言刚来周家时候的事,知子莫若父,周毅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周毅扫她一眼,道:“他大概不想和你之间横着太多的情仇。”
他说完便上了车,开走时的烟尘卷起,弥漫了一路。
江言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起身往一旁停着的另一辆车走去,从车窗外根本看不见里头,可她敲了敲车窗,说:“开门。”
里头的人开了锁。
江言上去后,边系安全带边漫不经心的说:“什么时候知道的?”
如果周司白没有事先知道这事,根本不可能跟周毅商量,叫他来解释清楚这一段乱七八糟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