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漫不经心的说:“明天是江弥50岁生日。”也是忌日。
0603.
她生于这一天,死于这一天。
苏谭谭沉默了片刻,有些愧疚的说:“那个,阿言,我可能没办法和你去看江姨了。”
江言说没关系,然后笑:“原来她走了十年了。”
她没说话,带着江言进屋,两个人去了后院,佣人泡来安神茶。
苏谭谭道:“这么多年,你就不要再怪她丢下你一个人走了,毕竟她活着那样痛苦。”
江言说:“我不怪她。”甚至理解她,只是一直没有原谅她。
江弥走了以后,才让她孤零零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江弥是她的全部,她走了,她失去的也是全部。
江言记得那年她十五岁,看着江弥满身是血的尸体时,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她从那个时候就知道,最痛苦的时候,其实是哭不出来的。
她说,江弥,给你一次机会,你醒过来,我既往不咎。
可她的眼睛还是闭得死死的。
于是江言说,江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不过她还是替她安排了后事,那些要抓她去风尘场所的人逮到她的时候,她只平静的说:“给我一千块,我跟你们走。”
然后她用这一千块给江弥买了个并不算高档的骨灰盒。
苏谭谭说:“那你今天来就只是跟我叙旧的?”
似乎也没有那个可能。
江言笑,“嗯,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
江言飞回国的机票,直接定在了青城。
下飞机的时候,周司白发消息过来说,他要在青城多待几天,大概三天以后再回a市。
周司白不知道的是,她也回来了。
江言去了埋葬江弥的小镇。
原本应该给江弥过生日的,不过江言只买了一束花。
她生前就活得超凡脱俗,死去应该也不愿意沦为平庸。
江言坐在一旁的泥地上,笑说:“生日快乐。”
从山谷里传来的呼呼声,仿佛是她的应和。
江言道:“当初那段时间,你那么阴郁,每一刻都仿佛是不想再活下去,十年前也没有监控,警察和司机说你是主动朝着车子迎上去的,我就信了。因为你想死想了很久了啊,太久了,我以为,以为你是终于忍不住迈出这一步了……”
“可是江弥,当年撞你的那个司机我看见了,虽然以前我只远远的看了他一眼,但是我还是认出他了。”
再一次的,他也想这么撞她。
江言永远忘不了司机车开过来的瞬间,有多决绝。
世界上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谁也不知道那远远的一眼,她过了十年还记得,并且那个司机也老了那么多。
说到这儿,江言的声音终于哽咽。
好半天后,她闭上眼睛,道:“江弥,你走的前几个月,我总是梦到你。你是不是想跟我解释,想跟我道歉,想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对不对?你走的那几分钟很绝望吧?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最爱的人,却要一辈子误解你。”
突然的,有只小喜鹊落在江弥的坟上,歪着小脑袋看她。
江言伸手碰它,它一躲不躲,闭着小眼睛享受极了。
她笑,眼眶里终于盛不下水滴,大颗大颗的砸出来,脸上却还是冷冷淡淡。她说:“江弥。”
小鸟儿睁开眼睛,叽叽喳喳的叫了一声。
“如果……”她深呼吸,道,“如果你死的这般冤枉,我会把真相还给你。”
小鸟儿拍拍翅膀,往后退了一点,又小声的叫了叫。
“江弥,我要走了。”
小喜鹊一动不动,等到江言走远了,它才扑闪着翅膀,飞入丛林不见了。
——
……
江言回到a市没多久,周司白也回来了。
她主动约他吃饭。
周司白虽然一路以来风尘仆仆,不过没有拒绝她,只问了她地址。
吃的就是很普通的家常菜。
江言在等菜上桌前问他:“上次叫你帮忙替我找的司机,你替我找了没有?”
周司白顿了顿,然后平静的说:“他只是个普通工人,平时给工地拉货的,没什么异常。而且他生活也不容易,这次就别追究人家了。”
江言“嗯”一声,不太在意的说道:“以前就没犯过什么事?”
周司白盯着她看。
江言:“怎么不说话?”
他视线没移:“没有。”
江言点点头:“也是个可怜人,就放过他这次吧。”
周司白不动声色的问:“怎么突然就非得调查这个司机了?”
“也没什么。”江言低头喝汤,说出的话她自己并不太在意,道,“他跟撞死我妈的人长得有点像,不过我妈是主动拦车自杀的,也不能怪司机,既然没犯过事,那肯定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