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地,李淑芳抬眼看着男人,眼里闪烁着希翼地问道,“平安还好吗?”
曲福又是一愣,才说道,“还好。”
“如今也长大了吧。”是有些叹息。李淑芳的心里始终对那个孩子是亏欠的,她离去的时候孩子才几个月大,到现在她可能再见面也认不出来了。
男人的神色恍然,顺着女人的话说道,“嗯,是长大了。”
曾经最亲密的两个人,现在却疏远地就像是陌生人那样,说话间都不自觉地带上了客气。
“李女士您知道平安啊,那个孩子读书可厉害了,年年在学校里考试都得第一。这个孩子是有钱送到外面去读书的话,就凭那个孩子的聪明劲,以后肯定是个有出息的,考上大学绝对没问题。”干部知道这事还是自己的儿子次次考试都倒数,每一次他妻子一边打儿子就一边说曲老四家的那个曲平安人家年年考第一。
不过考第一能有什么用?只能在这里读完就毕业了。说到最后他还有点可惜,看了一眼曲福,和这个家徒四壁,一穷如洗的房子,真的是拿不出多余的钱给孩子到外面去上学,就更别提去上大学了。
干部说这话的意思不过是希望李女士能赞助他们村里的孩子出外读书,最好能出几个大学生,以后有出息了回来建设家乡,改变知平如此落后的样子。
他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好。
曲福一听这话,脸色一变,猛地扭头剜了干部一眼。被瞪了一眼的干部神经大条地没发现。曲福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坐在那里的李淑芳,进门来的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孩子,她回来的目的他到底都是有些猜测的了。
除了孩子,他想不出其他能让这个女人回来的理由。
如今两个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在山里干了半辈子的农活,皮肤粗糙,这个的女人依然青春靓丽,他老了,她依然年轻。
“丘干部,今天谢谢你了,我还有几句话想跟曲先生说,你看你?”李淑芳看向干部,话里的大概的意思就是你能不能先回去,他和曲福有话要说。
“啊?哦哦,原来李女士你认识曲福的啊,我就说你怎么让我带你过来找曲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干部一巴掌拍了自己的脑门,赶紧地从矮凳子上起身,说道,“曲福你一会把李女士送到旅馆那边,可别怠慢了客人知道了吗?”
曲福没说话。
干部话说完了,人也就走了。
屋里的光线阴暗,李淑芳坐在床边用缓慢的语调,说起了她从知平回去后的一些事,说她后来被家里逼着没办法,嫁了人,现在有丈夫生了一儿一女,说她后来下海经商,有了一些钱。
说她没办法再和他在一起了,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地把平安带回去,现在的丈夫和家人会有意见,说着对孩子的抱歉和亏欠,想弥补那个孩子。她有钱,希望能给孩子提供一个好的生活和条件,说孩子大了,要到外面的世界去,说孩子上大学没问题,她能供孩子读书,上大学,就是出国留学也不是问题……
女人说了很多话,她的深情有些哀伤,却也有些激动。
这些平述的话却像是刀子一样往那个坨了背的男人心口里一刀一刀地割下去。
“淑芳,我这些年一直在等你,就想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平安十五岁了,我等了你十四年七八月,五千多个日子,你知道吗?”曲福听完了女人的话,也没有打断,哪怕这些话对来说却是刀子。
沙哑的声音,低沉的话。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个男人盯着女人的时候,眼里闪烁着晶莹,一滴泪顺着粗糙的脸,滑落了下来。
一屋子的安静。
不仅是戏里的人安静了,戏外的人也安静了,有的人在这一刻忍不住地跟着落了泪。
两个人也没有争吵,后来女人拎着她名贵的皮包,带着门外的保镖一起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那个老男人,地上是一个佝偻的影子,他的背似乎更驼了。
这一天的戏拍到晚上曲平安回来,曲福并没有告诉儿子今天过来的那个女人,只是他比往常更沉默了一些。父子两个人默默无言地上床睡觉,一天的戏就拍完了。
夜里的梦,苏清河梦到了童年时候的家,屋子里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他的梦境从未如此地清晰过,清晰地梦到那个离他而去的女人,梦到女人给幼年时的他喂饭,脸上的笑是那么地温柔,正用一双慈爱的眼睛在看着他。
女人很漂亮,他到长大后都知道自己长得这么好,完全是遗传了那个女人的相貌。
梦里的母子画面温馨,母亲和孩子,简简单单的生活,却无比地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