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晴烟惊喜的声音愈来愈近,许嘉星起身,缓缓道:“我确来谢过故人。”
是故人,不是皇后。
是两辈子在这后宫里,唯一给予她帮助的人。
凤鸾宫里只有三个宫女,一个太监,还是听见她来,刚从偏房里钻出来的,一看就知是躲懒惯的,没有实权的皇后,待遇还不如一个小小才人。
皇后洒脱远超许嘉星料想,只冲这份自羁,有许嘉星在一日,她就担保皇后能锦衣玉食一日。
-----
“温嫔娘娘刚送了她新酿的秋日醉,娘娘可要一品?”
方嬷嬷接过雨兰手上的酒坛,不过巴掌大小,看着极为精巧,许嘉星点点头,“去拿我的酒盏。”
雨兰:“温嫔酿酒的手艺极高超,娘娘先前送去给桃桃,她现在都缠着还想要呢。”
许嘉星闭眼轻抿深红色的酒液,闻言笑道:“就知道她馋,就留这一坛,剩下的都送去给她吧。”
许嘉星口腹之欲一向浅淡,却偏爱看自己喜欢的人吃喝,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美食都堆到她跟前儿。
雨兰笑道:“娘娘这次多留几坛罢,温嫔送了许多来。”
“不是说她酿酒有定数吗?”
雨兰眨眨眼,讨巧道:“娘娘统管六宫,大家十分感沐。”
宫里一片欣欣向荣,许嘉星从凤鸾宫出来后,就以不敬中宫的名义,狠狠整治了一遍宫中各监各局。
哪怕如温嫔这种每月至少还能见一回皇上的妃嫔,都没少在太监宫女手上吃亏空,如今上下一洗,至少大家能拿到自己该得的,日子比起以往宽泛了许多。
唯有皇帝听到许嘉星以皇后的名义出头,亲自来问过,他当然不会在宠妃面前直言自己对皇后的厌恶,许嘉星也装作不知,只道宫中攀诬成性,大公主等皇子公主也没少受奴仆欺压,对于不受皇上关注的人,他们有的是手段折腾。
“圆哥儿那日与四公主玩,同一处送来的点心,竟也有分别。”
提及皇嗣,萧宣晏总算重视了几分,他摸摸许嘉星水灵的脸蛋,“星儿心善。”
方嬷嬷心里开心,总以为娘娘不懂宫务,谁知娘娘一出手,整个后宫肃清不少,妃嫔们被这声势吓了一跳,抱怨良多,但慢慢地,他们觉出宫女太监们更加尽心,得益的也是她们,于是宫里风气慢慢转变,无人跳出来对淑贵妃的行为置喙。
宫里拜高踩低是这些奴仆的趋性,可不该趋炎成性,不知收敛,许嘉星不是不管,只是反反复复总归麻烦,她以皇后为例,杀一儆百。
以往妃嫔们一旦落魄,这些人能从中得七分利,如今最多只能刮得三分。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许嘉星给底下人留口饭吃,他们既吃了教训,日后自然做事恭谨,也不会觉得一生无望,狗急跳墙。
宫里,谢妃听到墙外传来喜嚷嚷的声音,这已经是自她被禁足宫中后,第六个有孕的妃子了,没有阴毒的纪妃暗中下手,偏偏娇纵的淑贵妃也不拦,这宫里的孩子简直如雨后春笋,多得让她心惊。
她忽略不了宫门前宫女太监们喜悦的说话声,自家主子有喜,不怪他们高兴。
送来的饭菜只按着宫例,她背都背得出来,毫无新意,摆件上的灰尘擦了又落,角房的太监们每日找不见身影,不是睡觉便是溜出去想另觅高枝。
这宫里还有人记得她吗?
一开始谢妃还稳得住,认为自己操持后宫事宜多年,有功劳在身,皇上会需要她的,然而直到新秀女们都进宫了,她才陡然意识到,这宫里没有谁是不可缺少的。
因为纪妃做事和纪家勾连,宫里戒严,她花了大半的积蓄才把消息传给父亲,望他一救,久久等不到回信后,便明白父亲这是放弃她了,说不定已经因为她的失势,打量着再送几位姑娘。
谢妃苦笑,谢家教养女儿的本事,她不是亲身体验过吗?
现在她身边的待遇越来越差,满宫里无人问津,仿佛她会就这般安静老死在宫中。
她不要一辈子就活成这样!
想来想去,宫里会帮她的,能帮她的,竟只有淑贵妃。
她对淑贵妃从来只有袖手旁观,几次忍下推波助澜的心思,不是因为她心善,而是她知道淑贵妃就是个明晃晃的靶子,自有人要下手,她等待这朵脆弱的娇花凋零即可。
现在这份等待给了她一线机会。
她要出去,至少,不能让皇帝真把她忘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