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薛忱应道。
室内归于寂然,只余呼吸在缭缭雾气掩盖下彼此交织。
薛忱膝上放着本书卷,却半晌没被翻开。他低垂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白鸟停在窗沿,更是不敢说一个字。
好半会儿,白鸟才试探着开口:“薛家……”
“你不会传音术?”薛忱问道。
“会的。”白鸟赶忙给他传音,汇报道,“薛家现在乱成一团糟,几位长老都有小动作,但还在可控范围内。只是……家主似乎被薛平稚的人软禁了。”
薛家家主是薛忱的娘亲。
“哦,那还挺稀奇的。”薛忱笑了一下,面上未见半点担忧,“不急,我倒想看看薛家还有多少妖魔鬼怪。”
等都跳出来,再一并清理就好。
白鸟显然也懂他的想法,立在窗沿,不再说话。
倏忽间,马车上下颠簸,有东西重重砸在薛忱的肩上,还在颈窝处蹭了蹭。
又是麻麻痒痒的触感。
薛忱陡然蜷缩指尖,僵着身子,连背脊都不自觉挺直。他睫毛颤动,抿着唇徐缓侧首。
许是想寻个最舒适的姿势,姑娘家脑袋微偏,无意识地靠在他的身上,迷迷糊糊地蹭了蹭,浑身席卷香气。
薛忱本能地就要将她推开,突然的,他微微怔愣,听见昭瓷用近乎呢喃的声音冲他道:“你不要死啊,薛忱。”
薛忱怔愣,垂眸盯着她乌黑的发顶,轻声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没人应声。
姑娘家睡得正正香甜。
有点想把她叫醒弄个明白,但叫醒后她又得不高兴吧。
薛忱半晌没说话,错开视线,目光落交叠的人影,神色一动。
他抬眸,冷冷望白鸟一眼。
白鸟霎时打了个哆嗦,振着翅膀,转而站在车顶处。
车里的少年这才收回视线,伸手,悄无声息地扣住了身侧的那截皓腕。
腕上冰冷的触感与昭瓷梦境里全然重叠上。
在一片模糊的血色里,昭瓷也正被人扣着手腕,浑身发颤,少年总着的那身白衣此刻被染作刺目的鲜红。
她又看见了薛忱死时的模样。
只是这次,还接上了之后的场景。
脖颈处一阵刺痛,还有黏糊的触感。
他用力咬着她的脖子,像是连皮肉都要咬下来,血液从眼眶坠落,一滴一滴地没入她领口,粘稠又湿润。
同这蛮横的、不讲理的动作不同,少年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在她耳边很轻很轻地响起。
他轻声问:“你也和他们一样忘了我,好不好?”
昭瓷陡然惊醒。
一缕乌发轻缓扫过她的眼睫。
顺着往旁边望去,果然看见少年那张精致昳丽、轮廓分明的侧脸,睑下红艳艳的泪痣正对着她,明晃晃的。
昭瓷悄悄弯过眉眼,抬手,拽住他的头发,像他之前那样扯了扯。
薛忱侧首,垂眸看她眼,倒没说话,任由她带点报私仇意味地揪着。
“好点没?”他轻声问,“还反胃,或者困之类的吗?”
“头有点疼——其他挺好的。”昭瓷诚实道,没将方才的梦放在心上,只将它当场噩梦,回忆都不愿回忆。
【活到结局的男主都死了,那死了的反派肯定能活到结局嘛。】
【男主死了,反派也死,怪没道理的——反正不能死啦,反派是不能死的。】
薛忱目光微动,悄悄捏了捏昭瓷的指尖。
“头疼的话,”他吞吞吐吐道,神情有些许的不自然,“是你自己撞的。”
昭瓷反思了下自己的睡姿,深信不疑,猜应当是撞到车壁之类的。
“顺便一问,”薛忱睨她眼,似笑非笑,“你还打算靠多久呢?需要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吗?”
……救命。
昭瓷突地直起身,肃着脸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假装无事发生。
“已经到涂家了。”薛忱淡淡开口,目光从她身侧经过,落在窗外的建筑上。
他这么一说,昭瓷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马车已经停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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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师姐竟然很早就把我的画像给侍卫看过了诶。”
昭瓷被侍女领着往里走,侧过脸,雀跃同身侧少年道:“我还以为要费大力气解释,或者等涂师姐出来接人,没想到涂师姐已经和人打过招呼了,说是只要看见就放我进来。”
既然涂珊珊在涂家,又有侍女领着他们去见,至少说明现在她是安全无恙的。
昭瓷心情立时轻松不少。
“昭瓷。”薛忱突然轻轻喊道。
这一路上,都在听昭瓷讲涂珊珊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体贴给她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