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瓷抬手挡在额前,半眯起眼,好一会儿才完全适应。
庙里头虽然看着破,外边却异常得雄伟壮观,单从方才那条狭长幽黑的甬道便可见一斑。
原先围在周遭里一层外一层的人群,早已散得差不多,剩余些许指着焦黑的破庙哈哈大笑。
“往后,汴都可就恢复宁静了!”
“那毒妇死有余辜!”
“走了走了,喝酒庆祝去!”
汴都。
破庙里的毒妇。
昭瓷立时想起方才红衣的女鬼。
但人家刚想杀她呢,她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圣母到立刻关心人家的生平。
这般想想,大反派还救她一命呢。
昭瓷很快将女鬼的事抛在脑后。
远处突然涌来一片绿色的、攒动的海洋。
近了才发现是统一着装的侍卫,通体发绿,他们边嚷嚷着“薛公子”边大幅挥手。
这个方向,昭瓷是站在薛忱的前头,首当其冲地面对这堆疯狂的人群。
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她飞速往后一撤,整个人躲在薛忱身后。
但她只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面无表情,内心却无数次土拨鼠尖叫。
薛忱回眸,挑了下眉,倒是什么也没说。
“薛公子。”为首的绿衣侍卫定定站在他面前,恭敬行礼,“我家夫人恭候多时。”
被少年含笑的双眸一望,他无端发怵,浑身一颤,迅速解释道:“夫人乃叶丞相的妻子,二品诰命夫人,与薛家曾有交情。此次是叶府中出了怪事,夫人不得已才麻烦公子的。”
“和薛家的谁有交情?”薛忱淡问。
侍卫摇头,不敢应声。
他确实不知道。
算了,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薛忱收回目光,神情恹恹:“行了,带路吧。”
浮在前边的细碎粉末,刷拉一下,无声无息地附在那人身上硕大的“叶”字。
读心术大多时候并不好用。
比如现在。
纷纷扰扰的声音乱七八糟入耳,难以分辨信息,吵得头疼。
薛忱转头,身后藏青色衣裙的少女低着脑袋,玩着腰间的穗子,一副恨不得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架势。
他笑了一下,懒洋洋道:“手给我。”
侍卫一惊,猛然回头,才发现不是在和他说话。
【不要。】
但昭瓷也就敢在心里拒绝,面上仍乖乖巧巧把手递过去。
薛忱捏着她的手,似笑非笑:“你在心里骂我。”
昭瓷眨眨眼,分外无辜:“没有啊,我哪敢骂您。”
【骂得就是你!】
【大坏蛋!大反派!】
【见面就想干掉我,现在还想锯我的手,不骂你骂谁?】
薛忱挑眉,捏了捏她的手。
聒噪的声音荡然无存,却又有点无聊。
叶府离破庙不过几步距离,没走多远便到了
一早候在门口的小厮立刻上前,拱手歉意道:“夫人抱恙,今日不便会客,烦请诸位同小的这边走。”
这算是种怠慢了。
但昭瓷不懂这个,薛忱又不大在意,立在身后的侍卫明显松口气。
叶府不愧是当朝宰相的居所,财大气粗。
假山、湖泊、禽鸟,一应俱全,看得昭瓷眼馋不已。
她也想要这样大的府邸,然后在里边种花花草草,每日睡到自然醒。
带路的小厮是个热情的。
多亏他不停地说话,昭瓷大抵弄清他们正在人界的汴都,离修真界,尤其是青云宗,十万八千里。
也不晓得薛忱是怎么和她到这儿来的——但仙都能修了,好像也没多奇怪。
走过长长的回廊时,昭瓷试探着扯了下薛忱的袖子。
薛忱垂眸,平静问道:“怎么了?”
看起来没有要剁她手的意图。
昭瓷松口气,奇迹般地习惯被他捏手指的感觉。
她用另只手搭在唇边,踮脚,小小声地问道:“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去?”
薛忱不说话,笑意半分未减。
“或者你告诉我怎么回去,我可以自己回去的。”昭瓷斟酌着道,试图证明自己没有用,“我这么弱,又这么容易生病,待在您这样的天之骄子身边,就是个累赘。我太不好意思了。”
“我不介意。”薛忱轻笑道。
昭瓷:“……”
【你不介意,但我介意啊!】
【你能不能听懂什么叫言外之意啊,大坏蛋!】
薛忱蓦地笑道:“确实有个法子能走。”
昭瓷洗耳恭听,瞧他笑的模样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薛忱:“死一回。”
昭瓷:“……”
“我其实也没那么想走。”昭瓷诚秒怂。
小厮奇怪地回头,只见长相姣好的少年少女毫不遮掩地交谈,对话内容却难以听清。
叶夫人给他们安排的房间,刚好一左一右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