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不改色地改过方向,将绢帕放回盆里。起身穿靴,缓步往门外走去。
这期间,昭瓷始终盯着他看,一眨不眨。
“怎么了?”他挑眉问道。
昭瓷盯着他良久,俶尔垂眸,轻声地、肯定地说道:“你看不见了。”
“没有。”薛忱矢口否认,仍在微笑着。
“薛忱。”昭瓷很轻地喊了喊他的名字,睫毛飞速颤抖着,“我也瞎过。”
她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也熟悉一个瞎子的动作和神态。
薛忱抿抿唇,不笑也不再说话了。
咚咚咚。
房门再次被叩响。
“昭师妹。”宋鸣当真锲而不舍,又一次找上门,“你在吗?”
怎么这么阴魂不散的。
薛忱笑着想。
他习惯性侧首,却看不见她的神情,通过那过于安静的心里,猜她又是在发呆了。
“宋师兄。”薛忱慢悠悠地将门拉开,也不在乎宋鸣是个多么复杂的神情。
修士同普通人还是有所区别,就算他看不见了,依旧能靠神识感觉到周围的状况。
宋鸣嘴唇翕动,半晌后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到:“薛师弟啊,我来找昭师妹,想请教有关植物的问题。”
“嗯。”薛忱笑了一下,“她没空。”
“啊?”宋鸣愣住,目光越过他投在室内坐着的少女身上。
她双手撑脸,盯着外边看,露出半边姣好的侧脸,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但……”宋鸣还想说些什么,面前少年已经很不耐烦地合了门。
却不是什么震天的声响,安安静静的。
适应后,看不见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
薛忱慢条斯理地往回踱步,坐在她的对面,笑着喊道:“昭瓷。”
昭瓷没听见。
薛忱又喊了一次:“昭瓷。”
“啊?”昭瓷如梦初醒般回头,眨眨眼,“怎么了?”
就算像现在这样看不见,眼底光泽暗淡,大反派的眼睛依旧很漂亮,像是晨间蒙着薄雾的湖泊。
该说不说,他整个人都生得很漂亮。
薛忱唇角不自觉上挑,想了想,漫不经心道:“方才宋鸣在敲门。”
他指节屈起,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上叩着。
昭瓷一颤,谨慎地问道:“那他走了吗?”
【救命,我们不熟。如非必要,我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和宋鸣说话啊啊。】
“走了。”薛忱叩叩击桌面的速度放缓,笑着应声。
面前的少女果然松口气,心里变得愈发安静,又有走神的趋向。
“你怎么这么爱发呆?”他笑吟吟开口。
“可能轻松吧?”昭瓷歪了歪脑袋,不太确定道。
以前躺在病房里没事做的时候,她就成天发呆,养成了习惯。
纠结良久,昭瓷才犹豫地开口:“你的眼睛,会好吗?”
石罂花说这是魔气入体导致的,无药可治,只能等体内魔气被去除掉。
“嗯。”薛忱低低应声。
末了,又补充道:“不是第一次了。”
烛影摇曳,投落在墙壁的影子突然间变得张牙舞爪。
昭瓷望眼薛忱的衣裳,陡然意识到哪不对劲。
那片总在肩部的饕餮纹变了位置,像是有生命般,缓缓爬至胳膊处,狰狞的兽嘴几乎对着他的心脏。
石罂花却蓦地躲进她识海里,瑟瑟发抖,缩在角落里道:“你不会抛弃我的,对吧?”
什么意思?
昭瓷愣住,却还是认真道:“不会。”
石罂花松口气,瘫软在识海里,怀里抱着的还是那日捡回来的植核碎片。
霎时地面颤动,有什么锤子似的东西一下下猛然叩击窗户,红雾隐隐从缝间穿过。
目标很明确,是她。
联想方才石罂花的话,她还有什么不懂。
“它们是冲你来的,那日在山上也是。”昭瓷平静道,语气分外肯定,“你有事瞒着我。”
也怪她蠢。
以为结契是最大的保险,灵植说什么就信什么,没多怀疑。
石罂花不敢说话,嗫嚅着应了一声。
奔向她的那团红雾,突然被只苍白修长的手捏住。
稍一用力,化作四散的粉末。
外边的东西顿时没了动静,像是在观察,偶尔试探地撞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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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水月镜,贺川一言难尽:“老周啊,这就是你说的好点子?把深渊底层的东西放出来干什么?”
“我没有啊。”周驰在旁捣鼓别的东西,闻言愣住,“我还什么都没弄呢。”
两人俱是一愣,神情霎时变得分外严肃:“终止秘境……”
话音未落,殿门吱呀大开,青云宗宗主从外走入,沉声摇头:“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