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现在走?”她问。
果然就是忘了。
薛忱抿唇,极轻地点点头。
“薛忱。”昭瓷又骤然唤他的名字,才开口,冷不丁地被捂住唇,话语统统变成含糊不清的声“唔”。
“不要说话。”薛忱捂住她的嘴,闷闷道,“这十秒我都不想理你。”
末了又别扭补充:“但我没生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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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有半人高的栅栏里,粉皮的、绿皮的猪迈着四条短腿,哼哼而过。不少都聚在料槽前,争里边那堆泛点亮光、青油油的嫩草。
这是村子里唯一的猪圈,正正好在村口。
带斗笠的大叔将猪赶走,从料槽里拿了捧相对干净的草料,递给身侧的少年,犹豫着道:“您确定要……”
“嗯,谢谢您。”薛忱面不改色接过,丢个洁净术,付好灵石后便往外走。青衣少女正立在树下,脚在地上打转。
薛忱走过去,将扎紧的草料递给她:“你要的。”
他实在没忍住,出声问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谢谢。”昭瓷将草料收入芥子囊,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试探问道,“十秒钟真得过了吗?”
薛忱揉了把她毛茸茸的脑袋,笑道:“早过了。”
他唤出长剑,自己翻身跃上,再冲她伸手,用力一拽,将她扯上长剑,眼都不眨地把那只柔软纤细的手搭在自己腰侧。
昭瓷当然晓得十秒钟过了,之前他瞧出她想要那草料时,就主动和她说话,要帮她去要那草料。
但她其实到现在都没搞懂薛忱怎么突然弄那一出,就想问问,看看他那点别扭劲什么时候过去。
没过去的话……可能得哄哄?
昭瓷不确定地想着,将另只手也环过去,靠着他的背脊,回应前个问题:“就我最近不是在调整些药剂的配方吗?但其中有味草药,怎么都找不到。姚渠长老说是因为它用处过小,已经无人种植了,没想到会在这看见。”
……所以才会被拿来喂猪。
隔行如隔山,薛忱实在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挤出两个字:“加油。”
昭瓷想笑,又硬生生忍住:“我以前的老师……就夫子啦,也是这么说话的。”
薛忱哑然,轻哼声不搭理她。
白云飘扬,底下绿树、屋瓦、黑点样的人影连成一片市井的画卷。昭瓷微阖眼,打着哈欠感慨道:“你这次御剑挺慢的诶。”
“因为有的人会嫌弃,我哪敢再御快点啊?”他刻意将“有的人”三字咬重。
那个人她好像认识。
昭瓷视线飘忽,稍一沉默,真心实意夸赞道:“你真是个好人。”
薛忱:“……我谢谢你。”
御剑再慢,那也比来时双足走要快得多。未过多久,青云宗坐落的山头便已经隐约可见。转瞬间,便是宗门大门。
薛忱照例从剑身跃下,伸了手,将发着呆的少女抱在怀中。
左右这个时间点人不多,又是休沐,道路空荡荡的,他干脆抱着不撒手,只一个眼神,长剑便自觉地收入鞘内。
“要去找贺川长老的。”昭瓷轻轻捶了他下,他才松开,但仍要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无论多少次,胸腔里都会有股奇怪的、好像不归她管辖的飞速跳动。
现在时机好像挺好的。
昭瓷握紧他的手,低声唤道:“薛忱。”
薛忱:“我在。”
贺川长老的房屋近在咫尺,昭瓷脚步不停,抿抿唇,小声又飞速地说道:“跟你讲个事。”
与他交握的手无意识收紧,薛忱蹙眉,没懂什么事会叫她这般紧张:“你说。”
有意让她稍放松些,他半开玩笑道:“天塌下来都没事,我给你托着呢。”
昭瓷摇摇头,小心翼翼地道:“就,我把你送的发簪弄丢了,找好久都没有找到。”
“对不起。”她低垂脑袋,没敢同他对视。
之前稻草娃娃被别人搞坏她都不舒服,将心比心,她本人弄丢了他送的发簪,那肯定更叫人不舒服。
尤其这好像还算……定情信物?
话刚说完,紧攥着她的那只手也俶尔松开。
昭瓷抿抿唇,头垂得愈发低,将手悄悄背到身后,只盼着多走几步赶紧见到贺川长老,躲去这点焦灼。
生气也是无可厚非的。
她沮丧想着。
熟料下一瞬,方离开不久的冰凉感就整个移到面颊两侧,不由分说地捧起她的脸。
昭瓷迟疑眨眼,看着那张昳丽的面容逐渐逼近,停在眼前一寸之地。
“真的吗?”少年乌睫低垂,眼底泪痣透着隐约的靡丽红意,“不是讨厌,或者其他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