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夜幕再次炸开朵绚烂的烟花,尽数淹没那点声音。
昭瓷猝尔回神,耳尖、面颊都似有股热气蒸腾。她抬手一触,果然是烫的, 还烫得像是在烈日底下暴晒整天。
喧嚣之后便是过分的寂然。
碎发被风吹起,稍稍挡住视线里那抹身影。
昭瓷心跳似乎加快一瞬, 欲盖弥彰地错开视线。想知道他方才说了什么, 又不敢在回看。
做贼心虚做贼心虚, 她好像快成了那个贼。
昭瓷茫然四顾,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像浪潮般打来, 差点将她拍晕在沙滩边。她的心跳愈发急促, 似是奔着一墙之隔的少年而去。
这样不好, 她想起方才那一红一白的身影是如何暧昧, 骤然回神, 提着裙子往回跑, 再不想管他们一下。
“行吧。”身后还传来女子娇俏的嗓音,像撒娇般,“那我们再说说旁的吧。”
旁的?
旁的没什么好说的。
薛忱瞧着那点青绿, 从拳头大小的洞眼里消失,郁闷地一压眼皮。
她在躲他, 之前也是。
从这到矮墙那洞,正正好十米。
所以昭瓷靠近的刹那,他就知道她在那儿。
想喊她时,她却在心里想不要找他;然后两人对视,又转过脑袋不想看他;现在更是,直接跑掉了……
她心里近乎空白,完完全全将谜团丢给他。
他搞不懂自己,也搞不懂他。
幼时,父亲总和他说,姑娘家是要宠着护着的,若是遇上最特别的那个,自然更当如此,行事都得深思熟虑。
娘却说,越是特别的,越要逮着先机,不择手段锁在身旁,防止别人窃去。
要是只教他一项就好了。
薛忱抿唇想着,这样伸手和上锁,他总有一项能毫不犹豫做到。
“薛忱?你有听见我说话吗?”花芷倔傲一昂下颌,又想起方才他的回话,不满道,“下次这样的问题,你要斩钉截铁回答整句话。这年头已经不流行说一半留一半和默默付出了。”
轻飘飘“嗯”一声算什么事?
搞来上百件法器的花芷说话声音都大很多。
她已经想明白了,薛忱真要做什么是拦不住的。那堵水不如疏水,她要从根源改变薛忱,培养十佳道侣,也算是另类报答昭瓷。
“嗯。”薛忱勉为其难应一声。
他和花芷就是在路上遇到的,在去找昭瓷的路上。她一直讲个不停,讲得是昭瓷的喜好、习惯,他也就认真听着。
然后没多久,昭瓷就出现在矮墙边——还在躲着他。
“我先走了。”薛忱平静说着,转身往昭瓷离去的方向走去,不多解释。
花芷怔愣看着他远去,话语尽数咽下,嚷喊道:“你去哪?不去找昭瓷了吗?这样不行的。”
“你去南厅吧。”薛忱头也不回道。
他去找昭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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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瓷坐在来时经过的院子里,托腮盯着被拖长的影子发呆。心里乱七八糟的,好似有什么要破土而出般。
夜风徐徐而过,吹了许久,她才总觉冷静不少。
先前花芷那番问话,想必是阐述心意前的例行试探。
石罂花陪她坐了很久,灵植与人心意相通,半晌,它实在忍不住:“你不要难过,事情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
“第一,我们都没听见花芷说别的;第二,他们身后就是北厅,有极大可能是偶然遇见的;第三,薛忱有给你送发簪,白鸟说这在玉溪意味着……”
它分析得实在起劲,瞧那模样一时半会还停不住。
昭瓷果决打断,轻轻一弹它的叶片,摇头解释道:“我没有在难过。”
可能只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她也说不清,将乱成团的情绪揉起来丢掉。
避嫌二字她还是懂的,若花芷和薛忱当真在一起了,那她肯定不能再找薛忱。
但这世上任何关系都需要时间维系。
疏离的下一步就是分离。
石罂花正襟危坐,等着她的下文,她却又不说话了,托着腮帮,瞧样子是在发呆。
突然间,有只红彤彤的圆球滚过来,稚嫩的童声一道响起:
“女郎,晚上好。您要喝什么吗?”
是只萝卜精。
昭瓷下颌微微抬离,好奇打量着它。
萝卜精憨态可掬地一笑,展示手里托盘,热情推销:“有水有茶有美酒,瓮城的特色浆露也有。”
这是城主府里,专供饮品的精怪。
来的路上昭瓷便见过好几只,心生好奇,但每次都有旁人在。没想到,这会儿竟然有精怪主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