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没对视多久, 她很快被更严实地挡在身后, 视野里是少年宽阔的背脊。
不晓得这头狼是魔还是鬼,昭瓷背手, 从芥子囊里掏出符纸、药剂, 警惕地捏着。不说帮忙, 一有不对好歹能不添乱。
周遭寂然, 已经能听见灰狼用爪子刨地的声音。
蓄势待发。
昭瓷紧张, 抿唇看着薛忱身侧长剑半出鞘。
倏忽间, 一声欢快的“汪”。
生怕他们听不清似的,又重复一次:“汪。”
更用力,更欢快。
昭瓷:“?”
她实在没忍住, 悄悄地探出脑袋看去。
那只灰狼吐着舌,尾巴兴奋打转, 目光立刻锁定在她身上。对视是,它咧开嘴,又冲她“汪”了声。在昭瓷迷茫震惊的目光中,乖乖巧巧坐下。
半晌没动静。
“这、这是狼吧?”昭瓷扯扯薛忱的袖子,试探问道,“我没认错吧?”
薛忱:“……是。没有。”
那只灰狼第三次:“汪”。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昭瓷震惊地看那只灰狼拿尾巴扫地。
薛忱却在这时骤然收剑,侧过脸,轻声叮嘱她道:“你站这,不要乱动。”
说完便往前走,那头灰狼始终乖乖坐在原地,分外乖巧。
他靠近时,却突然龇牙咧嘴,发出接连低声的呜噜。
昭瓷看着薛忱伸手,心脏几乎骤停,仓皇下开口喊道:“等……”
话语戛然而止。
昭瓷瞪大双眼,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穿透灰狼的身躯,毫不受阻。
可分明之前,灰狼出现时,她还有听见枯枝断裂声。
电光石火间,昭瓷脑海里飞速闪过某种念头,俯身,想捡起掉落的枯枝。
果不其然,也捡了个空。
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这里看见的东西,同样也触不到。
石罂花也跳到地上,又跳到半空,用叶子拍根上沾着的灰,囔囔道:“我就说哪儿奇怪嘛,这土里完全没有养分。像那种被焚烧后的焦土,还是那种有百年历史的。”
昭瓷看着如常的土壤,震惊道:“真的吗?”
石罂花相当肯定:“当然。饭能不能吃我还是知道的。”
昭瓷抿抿唇,不再说话。
联想薛忱说过,山顶无活物的气息,她胳膊悄然爬起细密的疙瘩,寒意升起。
不远处端坐的灰狼,同石罂花很像的花,还有整片盎然的树林,愈发变得阴森怖人。
可这些东西里,独灰狼没有影子。
灰狼的凶相只显露刹那,很快收起獠牙,脑袋在薛忱掌心虚虚蹭了一下,摇着尾巴,欢快地又叫了一声:“汪。”
明明没有风,灰狼身后的花却开始轻轻摇曳,阵阵细微声响。
昭瓷以前也看过不少科幻电影。
见这局面,立时就有个荒谬的想法。
莫不是她和薛忱处的时空,与灰狼、花树、甚至整座山都不在一个时空?
既然庞晓山能开辟空间,用来藏东西。为什么这儿不能有个空间,容纳这些不知来由的生灵?
可是这样,好像也不大对。
阿紫说,遇见昭邹的时候,狼的唾沫都快滴到昭邹的脸上了。
如果她错位时空的理论成立,那狼的唾沫,应当没有机会落到昭邹面颊。
而且她前不久还坐着石头,靠着大树安然睡觉呢,甚至薛忱都从她头顶摘下过绿叶。
难道这只是最近,或者刚才发生的怪事?
其实在之前,这座山是正常的,那种生机盎然、有飞禽走兽的正常。
昭瓷还在深思,视线里的少年已经收回手,走回她的身边,目光微沉。
薛忱理了下她微乱的鬓发,轻声解释:“这只狼也好,那朵花也好,或者是我们看见的大部分活物,都是被人封存起来的、百年前的景象。”
指尖无意擦过少女的面颊,柔柔软软的。
薛忱方想挪开手,心念一动,又装作不经意地用尾指轻轻划过。
有点儿痒。
昭瓷一缩脖子,倒没太在意,领会到他方才话里的意思,看眼不远处坐着的灰狼,试探着:“所以这些都是他人创造的幻象?是假的?”
见薛忱点头,她又疑惑问道:“可这样的话,不会被其他人发现吗?这座山并非禁山,只要有百姓来,遇到点怪事,定然会被他人发现的啊——而且瓮城内还有挺多修士的。”
来瓮城前,长老有和他们讲过瓮城的事,但绝没提到这座山。
有禁制不让用术法,本来就够奇怪的,现在整片山甚至都是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