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然,桌面的水渍基本干涸。
昭瓷还在发呆,闻言骤然回神,身体一抖, 不自觉绞着双手。
面前的少年仍维持方才的姿势,侧着脸, 微蹙眉, 连小辫子都还挂在玉冠上, 她却没这个狗胆上前扯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个意外。
昭瓷很快冷静下来, 拍拍面颊, 准备将这事抛之脑后。
突然的, 听他轻声开口:“对不起。”
说这话时, 他那小扇子似的乌睫颤动着, 一下比一下快。神情瞧着还算淡然, 只耳尖腾起抹绯色,像她才见不久的云霞。
“我没想故意,”薛忱微顿, 赧然地轻压眼皮,才接着道, “亲你的。”
昭瓷面颊亦似有股热气往上冒。
她赶忙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摇摇头,在桌面写道:没关系。
想了想,又补充着解释:是我突然凑近的问题,对不起。
“不用放在心上的。”她还写着,“反白也经常亲我。”
反白。
她的那只狗。
薛忱神情微滞,别过脑袋,有点像在闹别扭。可侧首,很容易就看见昭瓷昏迷的躯壳。
他不自觉望向那点朱唇,回过神时又懊恼地闭眼,耳尖红意更甚。
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能应对好伤人和被伤,杀人和被杀,却不晓得该如何应对这个。
抿过唇,薛忱只抬手轻轻捏了捏姑娘家的指尖,又重复一次:“对不起。”
其实想要她赶紧回来的。
其实就她现在的状态,薛忱方才那下,其实就像亲了下空气嘛,算不得什么大事。
昭瓷想着,又被他这样的态度搞得不大自在。
她拍拍薛忱的手背,又在桌面写: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四下寂然,谁都没再出声。
他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她的脸,却不说话。
这氛围好古怪哦。
昭瓷想着,打了个哈欠,竟然靠在墙上睡着了。
到底算她亲了薛忱,还是薛忱亲了她?
临睡前,她灵光闪现刹那。
离得近时,神魂契间的联系就分外明显。
薛忱察觉到姑娘家安然入睡,稍愣,戳她面颊的指尖一下加大点力度,同泄愤似的。
没过多久,他又收手,郁闷地一压眼皮。
椅子上坐着的那个也阖着双目,看起来同神魂一样,睡得分外香甜。阳光半遮半掩地穿过窗纸,她连眼睫都金闪闪的。
薛忱稍犹豫,小心地将她抱到床上,掖实被角。
直起身时,他鬼使神差般伸手,碰了下她浅色的唇瓣。
/
昭瓷睡了两天都没醒。
薛忱坐在马车上,将窗帏扯得更实,不叫外边的阳光透进来,抬手戳戳姑娘家的脸,轻抿唇。
若非师祖说她的状况特殊,无需管,醒来时就该回身体里。
他都在猜,她是不是逃回自己的世界了。
飞车大多是远程的,瓮城与玉溪这样的距离,大家一般都会选择阵法。
但薛忱怕她晕了难受,便乘的马车。也就一个时辰左右,算不得多远。
白猫轻“喵”一声,趴在昭瓷身侧,闲适地换个姿势。
薛忱看眼,淡漠收回目光。
路遇坎坷,马车颠簸刹那,昭瓷摇摇晃晃的,就往白猫的方向倒去。阖着双目,仍没半分苏醒的迹象。
薛忱蹙眉,毫不犹豫伸手,扯住她的手,将脑袋往自己肩上一按。
少女清浅的呼吸擦着脖颈而过。
薛忱微弯眉眼,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着痕迹穿过衣袖,勾住了她的手指。他自己也侧过脑袋,悄悄抵着她阖眼。
白猫淡然看了眼他们,尾巴一转。
魔主的事,饕餮的事,还有薛家那段乱七八糟的,都堆到一处。薛忱确实没好好休息,抵着她的脑袋,最初也就想闭目养神会儿。
不想却当真睡着了。
“薛忱。”耳边传来姑娘家轻唤声。
接连不断的,一下比一下勾人。
面前一片黑暗,面颊似拂过阵阵热气。
他受不得这个,蹙眉,凭本能抬手要去捂她的嘴,恼道:“别喊了。”
指尖似乎挑到什么。
视野骤然清晰,姑娘家披散乌发,半跪在他膝盖,自上而下俯视着他。
被他扯掉的,正是她束发的发带,混着青丝柔软地勾在指尖。
……昭瓷。
对上他投来的视线,青衣少女眉眼翘成月牙似的,俯身凑近,摁着他肩膀的手转而揽住他的脖颈。
她只是将额头抵住他的额头,指尖碰了碰他睑下的泪痣,嘿嘿一笑,又唤道:“薛忱。”
被她摸过的地方在滚滚发烫。
薛忱猛地睁眼,眸中愕然半点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