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薛忱收了手,将她身子扶直,又把帷帽理正。指尖隔着那层纱,不经意地碰触到她的耳尖。
有点别扭。
昭瓷不自觉躲开,边揉着他碰过的地方,边小声道:“我自己来,谢谢。”
隔着薄纱,被她自己揉红的耳尖依旧醒目。
薛忱定定看过半晌,俶尔弯眼,像找回点场子似地恶劣一笑。
“行。”薛忱懒散应道,松开攥她的手,退后半步。
喧闹依旧,那股子别扭感却比方才更甚。
再退就要贴着陌生人了,昭瓷往前挪挪,又问:“怎么了?”
“没事。”薛忱笑容加深,眼底却满是寒意,“来了点恶心的东西。”
恶心的东西。
昭瓷怔愣,记得小说肯定有提过什么。可脑子里就像蒙着层雾,有东西一直想不起来。
汹涌人潮自身侧用过,昭瓷立在原地,头顶艳阳依旧,却无端腾起股寒意。
突然的,清脆的少年之音响起:“昭瓷。”
她骤然回神,迟疑地眨眨眼:“嗯。”
又补充:“在的。”
人流没有半分停歇,昭瓷呆立的那会儿,差点就被推攘着往旁边挤去。
她费力往前走,想扯住薛忱的袖子,自己的袖子却被先一步拽住。
冰冷的指尖试探着触了触她的手腕。
“你手要给我吗?”薛忱弯着眉眼,温声解释,“我怕你走丢啦。”
昭瓷无意识地摩挲指腹,试探:“捏我的指尖吗?”
“嗯。”他坦率道,“可以吗?”
【唔,可以的,虽然有点奇怪,但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昭瓷只是例行一问,看着他眉眼弧度加深,也跟着嘿嘿笑了下,伸手去扯他的指节。
指尖相触刹那,她想起点小说的内容。
魔主。
恶心的东西是魔主——薛忱在书中就是这么称他的。
薛忱有入魔迹象的当天,魔主恢复大半实力,承担薛忱黑化前的大部分反派剧情。
小说里,薛忱确实发现魔主的行踪,尽薛家职责追杀。但魔主寿与天齐,实力强盛,直到薛忱入魔当日,才得以取魔主首级。
可这之前,魔主早已暗中栽赃,将自己做过的坏事扣至薛家和薛忱身上。
薛家的灭门,薛忱的黑化,都和这有不小的关系。
好奇怪啊。
昨日她没想起来。
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薛——”昭瓷出声,想攥住碰到的那节手指。
倏忽间,眼前一花,像莲子被抽芯似的,她也被“刷”地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来。
飘在半空时,昭瓷人都是懵的。
“薛忱。”惯性使然,她仍将他的名字喊了出来。
白衣的少年没有反应。
又一声“薛忱”。
昭瓷迟缓侧目,看着她的躯壳,扯出和她一样的神情,重复她刚说过的话。
薛忱目光还落在“她”面上。
不高兴。
昭瓷很明显意识到这点,想凑过去,又不想离人群太近,便坐在附近的树梢,晃着腿,于半空中自上而下地俯视。
底下的“昭瓷”延续她的动作,薛忱却猝然收手,拧着眉望向面前的姑娘家,甚至后退半步。
“怎么了?”假昭瓷问。
薛忱凝视她半晌,平静道:“别碰我。”
假昭瓷有点委屈,又问:“为什么啊?”
薛忱不做解释,神情愈发冷淡:“也别说话。”
“还有,离我远点。”他蹙眉补充,冲远处一扬下颌,不欲多说,“猫肆在那。”
说完他便抬脚往那走去,全然不管后头的姑娘家。
昭瓷晃腿地动作一滞,垂眸,若有所思。
薛忱不喜欢她碰他、不喜欢她吵吵闹闹的、还不喜欢她靠太近。
昭瓷都很认真地记下了。
如果能回到身体里,她一定不会这么干的。
不过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昭瓷有点苦恼,倏忽想起在不周山看过的那张纸,写有回现代法子的那张。
少年从她坐着的那颗树下经过时,似有所察觉,撩起眼皮,懒懒散散望去,与她对视个正着。
眉眼昳丽,乌发摇曳,之前被她扯过的小辫子垂在耳边,一晃一晃,衬得那颗红痣愈发醒目。
昭瓷面无表情,看着他平静侧首。
仿佛无事发生。
白衣的少年少女很快经过她,往远处的猫肆走去。
期间遇见热情的大爷大娘,假昭瓷还会温和接话,你一句我一句交谈,昭瓷逐渐显露地铁老人看手机的神情。
看自己的躯壳做这样的事实在太别扭——之前那点不高兴显然也是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