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微滞,薛忱愕然地转身。
姑娘家仍安分坐在椅子上,面容恬静,瞧着分外乖巧,心里却已经数起各种各样的发饰。
他有点儿恼:“不准再想我的辫子了。”
【你又没把它拆掉,我看到当然会想嘛。】
昭瓷眨眨眼,噤了声,却没有点头。
些许阳光自门外闯入,落在她发间的绦带上,银光闪闪。她没再同他对视,垂了眼,露出截白得发亮的脖颈,沾着骄阳。
薛忱抿唇,实在没办法。
不能喊打喊杀,不能下咒,也不能在她脖子上架长剑,那能干什么?
他只好当做不知道,扯了下耳后的发辫,却没将它拆散。
阳光将要大肆跃入室内的刹那,便被合实的门挡在外头,连着室内姑娘家的身影也没透露丁点。
薛忱神色如常。
来找他的,当然只要他看见就好。
他撩起眼皮,似有所觉般往前望去。
不远处的拐角站着个人影,正是薛芸。她双手环胸,本就冷冽的面容更似覆有冰霜。
方才敲门的侍女拱手立于其身侧,恭敬垂首。
薛芸也算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瞧他这模样,还有方才合门的下,立时便能猜到他有在里边藏什么,却无意管。
“怎么这么迟?”她冷声道。
开口刹那,侍女立时识相退下。
“在忙。”薛忱心不在焉。
【饿了,想吃东西。】
没超过十米,姑娘家热热闹闹的心声还在不断涌入耳内。
【昨天来的时候,城门口有家糖糕看起来不错,绿绿的,好像抹茶味。想吃呜呜,但是人好多。】
【算辽,人吃饭是为了活着,吃什么并不重要。两害取其轻,我还是饿着吧。】
“确实有长进。”薛芸打量他半晌,一拢披帛,神情分外冷淡,“起码没有入魔,比我预想的好。”
“哦。”薛忱兴致不高,在想昭瓷说的糖糕是哪家。
他这样的态度,明显惹得薛芸不满。
她声音都似覆有冰碴子:“百年前挑的人不争气,害得薛家灭门;百年后,我不希望会是我的儿子不争气。”
“记清你活着的意义,分好主次。”薛芸沉声道。
话音刚落,就听少年应了一声,转而往另个方向走去。
薛芸蹙眉:“你干什么去?”
“买糖糕。”薛忱回首,平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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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瓷等好久都没见薛忱回来,趴在桌上,打个绵长的哈欠。
晚上不困,早上倒是困——约莫是药剂的效果消失了。
她倒是想出去找地方住,但和薛忱说好,要等他回来的。
碎发飘到眼前,又被百无聊赖地吹起。
昭瓷发会儿呆,耳边突然听见几声细弱的猫叫。
是只白猫警惕地抱着树干。
薛忱回来时,犹豫刹那,还是抬手敲门。
里屋没人应,读心术也读不到任何东西。
推门而入,房内果然空荡荡的。
铜镜立在原处,正好明晃晃地映着无人的床榻和木椅。
风呼呼穿过大敞的窗户。
不告而别,她确实不是第一次了。
薛忱有些烦躁地轻压眼皮,手里油纸包还温温热热的。
他垂眸,盯着装满花钿的匣子,默然半晌后小小声道:“骗子。”
之前她都没答应他。
这次答应了,结果还不辞而别。
“骗子。”他又轻声重复了一次,声音散在风中。
还是应当将她锁起来的。
就锁在这儿,同他日日夜夜相对。
反正他们结过神魂契,本来就当如此,不是么?
本来就当如此。
倏忽间,很近的地方传来阵窸窸窣窣。
【寄,真在树上睡着了。】
薛忱蓦地瞪大双眸,猛然回头,窗边那颗枝繁叶茂的青树上,那抹白显得分外明显。
一时间风似乎都变缓,他看着白色的裙摆拂过枝干,划过窗沿,转着圈落在他的面前。头发倒还整整齐齐的,只是沾上了几片青叶。
“薛忱?”昭瓷拍拍衣摆,察觉到他在盯着她瞧,神情有点奇怪,困惑眨了下眼问道,“怎么了?你刚回来吗?”
“嗯。”薛忱错开视线,又再应一声,“嗯。”
昭瓷歪过头,打量他的神情,现在倒是能隐隐猜出他的想法,刚要说点什么,怀里就被他塞进个什么,暖烘烘的。
“趁热吃。”他淡道。
末了又补充:“城门口的糕点。”
昭瓷双眸发亮,问他多少钱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又赶忙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