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伙计摇摇头,又回忆方才姑娘家冷淡的神情语调,肯定道,“应当是那种化成姑娘样貌的百岁修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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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植能再种,面子不能丢——虽然不是她的面子。
昭瓷背着手,心情舒畅地往前边走去。
不远处就是薛家所在,金色的“薛”字于阳光底闪着亮光。
昭瓷原是想就这么进去。
来前打听过,只要能证明青云宗修士的身份,薛家是很容易进的。
突然的,她眼前一花。
一回生二回熟,昭瓷倒是很快意识到又要出幻觉了。
这次却不再是之前那样完整的片段,仅仅是一片朦胧的黑雾里,和凝视着她的那双赤红竖瞳。
眼尾上挑,瞳仁深邃,依旧是很漂亮的眼睛。
昭瓷一眼就知道是谁。
幻觉很快散去。
昭瓷摇摇脑袋,很快镇定心神,踱步往薛家走去,速度却不自觉放慢。
两侧枝叶作响,晴空万里,风中却无形间有点黏腻潮湿,呼呼而过,卷起一地的枯枝败叶。
临得近了,昭瓷突然像是心脏被揪住,有刹那喘不上气。
突然的,识海剧烈颤动一瞬,似乎闪过缕黑雾,很快地又恢复平静。
昭瓷却猛地停住脚步,瞪大双眸。
识海里的激荡不属于她,也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但有神魂契在,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还有刚才的幻觉。
四周喧闹,艳阳高照,昭瓷却如坠冰窟,手脚都止不住得发颤。
……入魔。
薛忱怎么会现在就有入魔的迹象?
她抿抿唇,消了从薛家正门走的想法。
如果薛忱在这时入魔,那依小说而言,薛家这时就已经乱七八糟了。
有神魂契在,昭瓷总算明白薛忱找她怎么那么容易。
因为她找薛忱,也很容易。
昭瓷立在石墙之后,身影埋没于绿植间,悄悄地往里丢了个藤蔓小人,识海里的画面,便随着藤蔓小人所视而动。
一片黑暗。
过了很久,突然有隐约的人声,是名女子的。
“先到此为止罢。”
昭瓷指使着藤蔓小人藏进角落,很容易就认出是薛家的家主。
薛芸抬手,面前那片肆意生长的黑雾终于停下扩散趋势。她还算满意地点头,往黑暗深处望去:“不错,倒是比我想得要出色。”
压抑的几声轻咳作了回应,伴着很浓的血腥味。
黑雾散去不少,露出少年染血的身影。
他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察觉不到疼痛似的。双瞳异色,一黑一红,于眼角渗出的血珠,混着面上的血水淌落,经过那点妖冶的红痣。
“家主,这……”身侧仆从仓皇收回视线,惴惴不安。
“不用管。”薛芸转过身,看都不看一眼,冷淡道,“这点伤,死了我就当没这个儿子。”
她晃动的裙摆从角落的藤蔓小人身侧擦过。
昭瓷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小说里可没写,薛忱体内的魔气是这么来的,被生母灌进去的。
每次魔气入体,她和薛忱连着的识海都会悸动刹那。
之前在青云宗时,她偶尔会心慌,不晓得是不是因这。
古籍里写着,离得越近,神魂契的影响越深。
她唤出石罂花,低声道:“薛家主走后,你就去找薛忱。”
石罂花怎么得也算上古植物,还是很会隐匿的。
方才听见些侍从的交谈,昭瓷又推算了一下,薛忱入魔的隐患,正是在今晚埋下的。
若今晚剧情没有改变,那一切就……
没有回旋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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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薛芸走后,薛忱才有所动作,连咳几声,抬手拭去唇角的血迹。
他微蹙眉,倒是不太适应视线里骤然的清晰。
没过多久,上边传来仆从的声音:“稚主,请。”
薛忱轻啧,漫不经心地往身上丢了几个洁净术。
薛平稚到的时候,正巧见少年刁咬着发带,五指梳理发丝,在杂沓的地牢间依旧格外惹眼。
他露出得意的笑容,存心叫薛忱添堵:“少主。”
薛忱扯紧发带,都懒得撩眼皮:“干什么?”
“这话说的。”薛平稚连笑几声,慢条斯理道,“我这当表兄的,自然是来关心你的。你怎又惹了家主不快?这可丢尽薛家的脸面啊。”
他好整以暇地望向牢内少年,以种胜利者的姿态。
“说完了?”薛忱波澜不惊,睨他眼,冲外边扬了扬下颌,“说完了就滚。”
又是这目中无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