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胃口,所以没有吃饭。他躺倒在床上,然后用枕头将自己脸捂住。他听见墙上闹钟指针转动的声音,听见院里吵闹的声音,就是没听见冯希的声音,隔壁房间毫无动静。
突然,他猛地坐起身,抬手扇自己一巴掌,似是嫌一巴掌不够,又加了几巴掌,直到脸有肿痛感。
贺流逸,你清醒些了没?他在心底问。
离开床,走到书桌前,从底下的柜子里翻出一个被好几本书压住的木盒,打开木盒,一个飞机木雕和吊坠映入眼帘。他忍不住微笑,可想起刚刚冯希的话,脸上的笑顿时多了几分苦涩。
迟疑许久,脑子里窜过好多想法,最终拿起盒子里的吊坠,重新戴上。
他走出了房门,来到贺秋的房间门口,伸手推开门,打开了灯。
空荡荡的,他爸不在了,房间也没人住了。他的视线落在角落的箱子上,这些天里,他很多时候都睡不着,于是会来到这个房间,抱着他爸的东西,困不住了才睡。
但现在,他不能再这样了。
他每次都很晚才明白自己的错误,于是往往失去才后悔。失去母亲、失去父亲。
这一次,他不能再失去冯希。
他很喜欢她。
他倚在门框处,看着空荡的房间,像是在对父亲说话。“爸爸,我真的要放下了。我爱你。对不起。”
他关上门,转身走出房间。
来到冯希窗前,轻轻敲了敲。没有人回应。
“冯希,你睡了吗?对不起,我认真想了你的话,思考了这些天我的所作所为,我意识到我的错误了。我太幼稚、愚钝、鲁莽、自以为是,沉湎在自己的悲痛中而误伤了你们,明知道你们对我的好,却还要强硬地推开,还冷言冷语地对你。你对我失望、愤怒都是应该的。冯希,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再次敲了敲窗户,“冯希,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依旧没有人回应。
睡了吗?
“冯希,你在吗?”
鹊鹊走到他的脚边,然后叼住他的裤腿,往院外拽。
贺流逸似有所悟,他踏上台阶,把窗户往里推。隔着缝隙看屋内,冯希没有在家,房间空空荡荡。
一瞬间,惶恐与害怕的情绪将他团团包围,他又想起了冯希的话。
她没回家。她在哪里?她也要抛弃他吗?
头晕目眩,他手撑着墙,身体慢慢下滑蹲坐在地。鹊鹊又叼住了他的裤腿,往台阶下拽。
“你要带我去找她吗?”贺流逸问。
小狗不回应,依旧坚定地咬着他的裤腿。
贺流逸起身,跟在小狗后面。他们走出小院、走出古城,然后来到了江边。
贺流逸停在路口对面,他远望着一片寂静的深黑江面,不愿再上前一步。他看了眼马路对面的鹊鹊,有些失落,“我以为你是带我来找她。”
“他不会回来了,鹊鹊,回去吧。”
他向小狗招手,小狗看着他汪汪叫,固执地不肯动。一人一狗僵持了好一会,贺流逸败下阵来,向前准备将它抱走。
它的叫声更大了。
贺流逸刚刚走到对面,鹊鹊就转头向右侧的石阶下跑去。
冯希的声音从下面传来,“鹊鹊?”
他快步走上前,看见冯希蹲在石阶下方,她离江岸下最新安置的护栏只有几步的距离。贺流逸心中一滞,然后快速朝她跑去。
冯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紧紧抱在怀中,她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别扭。
“贺流逸,你干什么?”她挣扎着挣脱对方的拥抱。
他紧紧盯着她,然后握住她的手,转身就要把她往上面拉。
“你干什么?你干嘛拉我?松手!松手!”冯希皱着眉拍打贺流逸的手。
“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他转过身对她怒目而视。
冯希愣了,然后冷笑,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剪刀直接对准贺流逸的脖子。
“我知道,但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我爱去哪里去哪里,爱在哪呆就在哪呆,用不着你管。”
贺流逸垂眸看抵在脖颈处的剪刀,银亮的反光落在他眼中,他抬头看冯希,这才注意到对方的长发已经被剪了一半,现在一边长、一边短。
“你,为什么要剪头发?”
毫无疑问,肯定和他有关系。
她只是冷淡地撇嘴,“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这么爱多管闲事?”
她在一句句对他回敬他曾经说过的话。
贺流逸看着她,喉结滚动,然后不顾抵在脖颈处的剪刀,直接身体前倾抱住冯希。
冯希没有料到贺流逸敢拿命往刀子上撞,所以一瞬间惊慌失措地松开了剪刀。
——叮铃
东西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