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空的晴日,透过窗户洒在病床上,秦皓阳的视线就飘向了远方,澄澈的天空上,一块一块的云朵排列组合,金色的光线照耀在洁白的云上,分出了好看又丰富的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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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皓阳出院这天,才刚刚得知自己要搬家了。他恍然醒悟,住院这么久,蒋雨缪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原来是因为早就在为分别做准备。
秦皓阳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在看到章宇的那一瞬间,好像周身的火焰瞬间被扑灭了。秦永业说:“你还以为,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了,从章宇来到秦家的那一刻,他们所有人的使命,都不再是只为自己活那么简单了。
“我想回去,至少,道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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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厨房窗前的蒋雨缪,仰头看着天空中掠过的几只飞鸟。她听到一阵细碎的敲门声,才收回视线向门口走去。
蒋雨缪打开门,穿着白色衬衫的秦皓阳,指尖捏着衣角站在面前。他柔顺的头发剪短了不少,刘海乖巧地垂在额前。门开了,他小心翼翼地对上蒋雨缪的双眼,才轻轻勾起一个笑容。
蒋雨缪放在门把上的指尖,下意识捏紧了许多,她感觉鼻腔一阵酸疼,双眼也肿胀得难受。
楼梯间上层的破旧玻璃,透进的分散光线,轻柔地笼罩在他们身上,窗边生长的嫩绿小草在风中微微颤动。
蒋雨缪先开了口,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好久不见”,这是第一句,“一路平安”,这是第二句,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颤抖,于是准备落荒而逃。
秦皓阳抬手拦住了门,宽宽的缝隙里,蒋雨缪抬眼看到秦皓阳眼圈红红的,细密的睫毛上沾染了破碎的泪珠,微薄的唇因为忍耐而抿紧。
轻轻的,他呼出一口气,调整好刚刚过分起伏的胸腔,极力克制地说着话,听起来又真实又虚假。
“跟我走吧。”
他说。跟我走吧,放下这里的一切,不去管任何人任何事,不去猜测过去,不去遥想未来,做一个简单而快乐的人。
秦皓阳知道蒋雨缪也想要这样去做的,因为那双清澈的眼里,蓄积了大江大河,在看向他的时候,翻腾起波涛汹涌。他在等她点头,然后他们一起离开这个充满离别的地方。
可是她摇了摇头,秦皓阳不明白,她那么悲伤,却还是想要留下来。
“我妈妈在这里,我爸爸也在这里,这里就是我家,我哪都不去……这么多年,你们一直在照顾我,替我和爸爸妈妈说,不管走到哪里,我都是他们的女儿,我真的很感谢你们能陪在我身边,现在,要离开了,虽然我没能和你们一起走,但我的心,会一直牵挂着你们的。”
蒋雨缪将秦皓阳的指尖从门上温柔地推开,这样做的时候,泪水也没有停止。秦皓阳忍不住伸手想要帮她擦掉,她却向后退了一步,晶莹的泪珠落在他的手背上,蒋雨缪说。
“就这样吧,照顾好自己。”
然后她果断地关上了门,蒋雨缪下定决心的事情,永远都是那么利索的行动着。秦皓阳垂手站在门外,真正分别的时刻,他才发觉自己都没有正式地说离别。
那扇门隔开了他们相连的岁月,往后各自的人生中,很长一段时间的欢喜和悲伤,都和彼此没有任何关系了。
楼下的汽车按了两声喇叭,提醒秦皓阳是离开的时间了。
秦皓阳把手放在铁门上,指尖触碰到一阵冰冷,但他知道蒋雨缪一定就在这里,没有离开。有一句话,他和想说,想让她现在就知道,‘我喜欢你’。
他张了张嘴巴,很轻很轻地说着,没有真的让人听见。
分别时候的告白是非常残忍的,对于蒋雨缪而言,说爱她的人,总是给了一点爱就离开。
秦皓阳说出来,是因为他想让自己的青春不留遗憾,蒋雨缪没听见,因为相比于遗憾,他更希望她不要再深一层地,去痛苦了。
“我走了,蒋雨缪。”
蒋雨缪背靠着门,听见他说着最后一句话,过了一阵窗外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她知道,这是真正的离别。
好像那一刻她才敢瘫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哭泣,空荡的房间里她的悲鸣都显得更加清苦。
蒋雨缪觉得很委屈,明明自己一直在想要努力变好,她认真学习,友好地对待世界,积极地进行治疗,可为什么到头来,好像所有的倒霉事儿都能落在她身上?
她像是一个被世界设定好的NPC,没有主观能动,只能被迫地接受,接受爱,接受离开。世界给过她什么选择呢?好像一直都没有。
唯一的一次,就是那天在迷迷糊糊中,她走到了学校的楼梯上,周围恐怖的画面围绕着,驱赶着,被扭曲的声线和梦境中一样重合,他们说,“从这里跳下去,一切就恢复如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