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蓦地回头,以为不用走了。
邱瑞华招招手:“妈跟你说几句话。”
蒋欢懂事地出去打水。
“你别怪少锡自作主张,钱是我让他拿的。”老太太看着杨枝,怎么看怎么骄傲,“我小时候念书少,就希望女孩多读书,有见识。那是你妹妹,她在家骄纵,在我跟前从来都很乖,她有这个心,想向上走一走,我觉得这不是坏事。”
杨枝盯着她的手,缓缓点点头。
家中多日无人,杨枝进门第一件事是给鱼喂食,拄膝静静看着,三两分钟就吃光,她拿不准,问林少锡:“还能喂吗?”
“喂吧。”
于是杨枝又加了一勺。
这才愿意去洗澡。
两人梳洗后躺回卧室,后脊贴着柔软的床垫,一时间觉得恍如隔世。
林少锡在被子下牵住杨枝,见她不反对,又动了动,把人搂住,低声说:“睡吧。”
杨枝很累,却睡不着。
她已经习惯了这个怀抱,习惯了林少锡的味道,谨慎了又谨慎,不得不承认,还是对突然降临头上的好运太贪心了。
腰上搂着的胳膊渐渐放松下去,男人的呼吸变得清浅,杨枝仰头看,看见林少锡睡前刚刮过的下颚,他与她不同,睡觉不怎么动,一个姿势可以到天亮。
杨枝又等了等,慢慢从他的胳膊下滑出去,光脚出了卧室。
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想起冰箱里有一瓶三宝带来的威士忌,还剩一小半,琥珀色的液体发出无声的召唤。杨枝渴望大醉一场。
她关了所有灯,只留鱼缸上的小彩灯,这个点,鱼儿都睡了,她坐在地上安静地看,尝了口杯子里的酒。
杨枝不会喝酒。
单位要应酬的场合极少,她也愿意时刻保持清醒。长这么大,喝不来苦涩的咖啡与呛人的酒精,就算是自己的婚礼,所有人都护着她,让她喝了一晚上雪碧。
雪碧真的好甜。
杨枝做好心理准备,以为威士忌会很难下咽,正因为难下咽,所以苦难的人们总喜欢品尝这个味道,来中和内心的惆怅。
但出乎意料的,酒很顺,不烧心,甚至有种熟悉的香气。
杨枝忽然想起自己在哪里尝过这个味道。
在林少锡唇上。
她的眼泪砸入杯中。
她身后的门开了,高大的身影立在门边,静静看着细碎哭泣的女孩。
那道影子默默站了一会儿,见女孩仰头灌酒的架势过猛,走过来挨着她坐下,拿走酒杯,自己喝了一口。
杨枝醉了,醉了以后斤斤计较:“这是我的。”
林少锡揩掉她脸上的泪痕。
“你后悔了吗?”这话杨枝借着酒意才敢问出口。
“胡说什么。”
杨枝忽然瘪了下嘴:“我不知道别人家怎么办,在我这,这事过不去。”
林少锡倒也觉得酒是个还不错的东西,能让杨枝开口。
“你不能这样。”杨枝攥着他的睡衣。
林少锡抚了抚她肩膀:“对不住,我当时……”
杨枝只要想到他当时的处境,就急的跺脚。
可是又能怎么样?
杨枝站在他的立场,无论怎么做都不合适。那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不是一边应承丈母娘一边找老婆告状的人,他只会默默解决这件事。
她替他感到窝囊,林少锡这人,就因为她,过成了今天这幅窝囊的样子!
杨枝难受啊……
“林少锡!”杨枝扬起嗓门,“我嫁给你,不是让你在我家受委屈的!你记住,你不能受一丁点委屈!”
林少锡深深睨着喝红了脸的女孩。
“你听到没有!”
“知道了。”被连名带姓喊到的人温柔地收下这份警告。
杨枝迷迷瞪瞪,话却很密:“你知道个屁!”
男人莞尔。
杨枝的眼中只有这个耀眼的人,他即使睡乱了头发也那么好看,她捧着他的脸,忽然乖乖唤了声:“少锡哥。”
“恩?”
“你总是说最得体的话,你总是像大英雄拯救我,可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的需求是什么,你什么时候觉得我讨厌什么时候觉得我吵什么时候觉得我好可爱?”
女孩抿了抿唇,歪着脑袋,发出单纯的疑惑——
“你什么时候觉得哦这个妹妹可以是我老婆的啊?”
说着,她黑珍珠似的眼睛盛满难过:“我怕变成你的拖油瓶。”
林少锡不由叹了口气。
听他叹气,小姑娘又怕又委屈,怯怯松开手……
但男人握住了她的手,重新贴回脸上,他微微抬起来些,吻住了她被酒液沁软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