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音听言,很淡的蹙了下眉心,漂亮的眼皮褶子往上一掀,看了眼天空。
京北的冬天,很少放晴。
这会儿天色早就暗了下去,有小块儿的乌黑色云朵在天边徘徊,像是要下雨的模样。
梁音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很轻的点了下,片刻后,笑着看向了姚行。
“抱歉啊,我家先生等着我回去吃饭。”
要下雨了。
也不知道今天谢总带伞了吗。
姚行狠狠一怔,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他以为梁音会一直喜欢顾知确,可如今看来,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凭什么在没有得到珍惜的情况下,一个人一定要爱对方一辈子呢。
姚行嘴角跟着发苦,他不知道如何回话,也是真的没有理由让梁音为了顾知确留下。
而这时——“音音。”
绝望的仿佛抓住了最后一丝浮木般急迫的声音传来,顾知确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了。
将近零下的天气,他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贴身毛衣。
明明被冻的唇色些微发乌,却好像没有半点感觉,他大步疾走着,往梁音的方向走了过来。
“音音。”
他又喊她,比过往任何一次都急切。
梁音表情并没有什么波澜,她看着他,平静开口:“顾先生,或许你叫我一声谢太太更合适。”
不知道为什么,从谢如洲嘴里喊出来的“音音”两字,比谁都令她耳根发麻,就连心脏也都会跟着痉挛。
绝不会是像顾知确如今这般喊她时的平静。
顾知确茫然的看着她,表情无措的解释:“我……我不要这么喊你,你别生气,不是我让姚行来打扰你的。”
姚行没想到顾知确会跟他过来,他识相的退到了顾知确身后,连忙附和道:“是的梁小姐,找您这事和顾总没关系,是我擅作主张过来的。”
梁音到底是不耐烦了。
她不是来这儿听他们说这些的。
“抱歉,我不想听,请你们让开。”
她发动车子,准备离开。
见状,顾知确在这一刻彻底慌了,他确定过很多次梁音对他的喜欢,可这一次,他再也抓不住她了。
喉咙又开始艰涩发苦,顾知确慌忙将自己背在身后的手露了出来,他的掌心里紧握着那具早就碎裂的石膏娃娃。
他吃力地想要挽留:“音音,你看,我把这个修复好了,它还是和以前一样。”
所以,他们能不能也和以前一样?
梁音没想到还会再见到这个石膏娃娃,那一晚她不是已经扔了吗。
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一共有两个,她只是丢了其中一个。
但现在,她并不想纠结这个事,只是很淡的垂过眼睫,瞥了眼他手里的石膏娃娃。
被修复过后的石膏娃娃,周身颜色再度被浓墨重彩的涂了一遍,很烈很艳,似乎这样就能遮住身上的裂痕。
可是没办法,稍微仔细一看,什么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梁音安静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她平淡的开口:“顾先生,您收好就是,与我无关。”
顾先生。
多么温婉礼貌的三个字,顾知确抓着石膏娃娃的手却在这时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
——“阿确,阿确……”
她明明以前,是最喜欢这样喊他的。
顾知确忽然扯着嘴角笑了,可那笑容,分明比他昨晚哭的模样还要狼狈许多倍。
嘴角往下,漆黑眼瞳里是无边的绝望。
“音音,再叫我一次阿确好不好?”
哪怕只有这最后一次也好。
顾知确无声乞求。
梁音却依旧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吭声,却是明白告诉他,她再也不会喊这两个字了。
这样窒息的氛围,一旁的姚行早就看不下去了。
“顾总,走吧。”
他试图去拉周知确的手臂,顾知确却是站在原地,抱着那个修复好的石膏娃娃一动不动,昏沉的天色下,他好像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梁音的车子已经发动,她绕过他,从另一边走。
连经过都显得多余。
只是在即将驶离时,她稍微减缓了车速,却没有停,也没有回头,一向乖软的嗓音坚定有力的说道:“顾知确,你只是不习惯我没有像过往七年般那样纠缠你,也耿耿于怀我先说的分手,所以深情,你也没必要装。”
这七年,他有很多次机会对她好。
可他没有,他对她,以及她的感情全都熟视无睹,他并没有多么爱她。
就连那场虚伪的婚礼也都给足了她难堪。
梁音比谁都清楚,所以放下的时候也没有想象中的难过。
她轻声说:“还有那个平安绳,你也不必再送了。”
话落,黑色轮胎在地面轻拐了下,彻底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