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可是你都还没和他好好道过别。”许鹤秋皱眉说道。
“不道别了。”陈寂目光望向窗外,温柔平静地落在被微风吹得沙沙作响的片片绿叶上。
“不道别了,祝他平安。”她说。
***
傍晚下班后,陈寂坐在公交车上,静静望着窗外模糊倒退的街景发呆,忽然想起了许鹤秋今天早上问她的那个问题。
她问:“姐姐,你喜欢的那个哥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交驶过西三环,不知不觉间经过了R大的校门口。在等待红灯的间隙,陈寂目光投向窗外,看到橘色的落日霞光下,一群纯洁无瑕的白鸽正在对面商城的上方盘旋飞扬。
记忆的阀门被眼前的场景打开,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少年的模样。
她想,如果详细一点去描述他,她大概会这样回答许鹤秋——
“他长得很好看,皮肤很白,个子很高,穿衣服的颜色总是特别鲜艳。”
“他学习成绩也很好,大学毕业后保研直博,读的是他最喜欢的哲学专业。生活中他最大的爱好是读诗和写诗。”
“他是个很成熟的人,看问题很通透,很擅长用自己思索出的人生道理来鼓励和开导别人。”
“他看起来有些不服不逊,不太好惹的样子,实际上却特别善良温柔。他身体不好,骨子里却绽放着强大的生命力,阳光开朗,有爱心,喜欢养植物,会善待每一只小动物。”
“他有一个很喜欢的女孩,他们俩是大学同学。这个女孩很好,优秀漂亮,温暖可爱,会勇敢直白地向他表达爱意,也非常爱他。”
“他不记得,他曾经遇见过另一个女孩,而且对那个女孩十分照顾。那个女孩很喜欢他,喜欢了他很久很久,被他支撑着走过了一段很艰难的路,因为他而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
“那个他不记得的女孩的名字,叫作陈寂。”
第29章 道别
“各自清扫回忆往锦绣前程跋涉,成年人说再见就真的再见了。”
——《路人而已》
许鹤秋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她办理出院手续那天,时间刚好是周一。陈寂需要在每周一跟随导师出门诊,只能在清晨查房时和她匆忙道别,嘱咐她照顾好自己。
周一上午患者很多,号早已被挂满,陈寂和导师一直忙碌到中午十二点多,仍然剩下最后一名患者还没看诊。
导师带着上一位病人去了检查室,陈寂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等待这名最后的病患。
其他科室的同事都已经下了班,在路过诊室门口时喊她一起去吃饭。她摇头表示自己还有工作,让她们先去,然后从手提袋里拿了一个面包出来,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她早上走得急,没来得吃及早饭,此刻胃部早已不受控制地痉挛抽痛起来。
她的胃病是老毛病了,从大学时起,因为吃饭和作息都不规律,有一段时间她胃疼得整宿睡不着,无奈之下去学校的附属医院约了胃镜。
那是她第一次做胃镜,心中难免紧张,跟她一起在等候室做准备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却明显比她要紧张更多。
她装作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安抚周围爷爷奶奶的情绪,给他们讲述做胃镜的过程,帮他们定心。
她没做过胃镜,但林惊野做过。做普通胃镜的基本过程是怎么样的,林惊野曾经一五一十、绘声绘色地给她描述过。
“我那个学长进去以后,一个医生突然推开门问他的家属在哪儿。当时我特别着急,以为他出了什么危险,手上还挂着水都忘了,拔了针就冲了过去。”
“结果是他忘记取药了,空着手就进去了。”
陈寂笑着,指了指老奶奶手上拿着的黄色小盒子:“对,就是这个药。”
陈寂咬着面包,陷在被勾起的回忆里微微晃神,突然被一道声音牵回了思绪。
“你们平时工作这么忙吗?连饭都顾不上吃。”清冽的嗓音里含着笑意,像幻听,偏又那么真实地穿透了空气,猝不及防闯进了她的耳畔。
“其实你可以先去吃个饭,反正医生也没在。我在这儿等一会儿,不急。”眼前的男人接着说。
陈寂手上的动作僵住,仰起发麻的脖子抬头看向了眼前人。只是匆匆一眼,她便马上赶在两人对视之前低下了头,避开目光不去看他。
鼻腔酸涩汹涌,眼圈很烫,眼泪瞬间蓄满了眼眶。她仓促放下手里的面包,手指捏着口罩的边缘努力往上提,想要把自己通红的眼睛彻底遮住。
“你怎么了?”注意到她反常的举动,林惊野垂着眼,用目光去捕捉她的视线。
陈寂无处遁逃,猛地扶着桌子起身,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抓起手边的面巾纸,用纸巾挡住脸匆匆跑出了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