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照顾你爷爷,杂七杂八的,我不用花钱买吗?你爸工作忙走不开,托我帮他照顾你爷爷,我倒是成拿钱不办事的冤大头了?”
“你是还想去读大学,是吗?”姑姑质问她道。
“是,只要你先把那笔钱拿出来。之后需要的费用,我会想办法去赚。”
“我要读大学。”她抬眼看着姑姑,冷静地说。
“你再说一遍。”奶奶被姑父搀扶着,走到她面前,瞪着眼睛问。
“我要读大学。”
“啪!”奶奶甩手便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她的脸上。
“疯了,疯了……当初你爸要养你,我说什么都不应该同意……自作孽,我真是自作孽……”
“弟弟,你快睁开眼,看看你自己生的好女儿!”姑姑朝着ICU紧闭的大门大喊大叫,“人家要去读大学,去享福,留你一个人在这儿躺着,没人管你!谁管你啊!”
“这里是医院!要喊回家喊去!”医生猛地推开抢救室大门,对哭天抢地的姑姑怒声吼道。
“这是患者的就诊卡,家属拿着,现在去一楼大厅交住院费。”医生紧接着说。
“你们谁去交费?”医生问道。
姑姑立刻噤了声,退后到了一旁。
“谁去交费?”医生又问了一遍。
“我去。”陈寂走上前,接过了医生手里的就诊卡。她转身走向楼梯,紧握住扶手一步步迈下台阶,只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都在飘。她魂不守舍地往缴费窗口走,面色平静如常,只有眼泪顺着脸颊接连不断地无声滑落。
走到门诊大厅时,突然有救护车紧促的鸣笛声由远及近传来,陈寂看到几名急诊科的医护人员急匆匆地推着一张担架床从医院大门闯入。她下意识避让,走到了最右侧的缴费窗口处,余光注意到医护人员齐力把担架床推到了不远处的急诊室门口。
“家属呢?患者家属去哪儿了?”急诊室医生焦急问。
没人应声。
“林惊野家属!林惊野家属在吗!”医生抬头喊道。
顷刻一瞬间,陈寂的耳畔轰地炸开巨响。她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脚步就已经飞奔到了急诊室门前,看清了躺在担架床上的少年一张苍白而熟悉的脸。
“我是!我是家属!”一个女孩的声音突然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
“我是他女朋友。”女孩带着哭腔回答说。
“他父母呢?”医生问。
“他妈妈刚下飞机,马上就到。”
“行,现在安排手术,家属去手术室外面等。”
陈寂大脑迟钝放空,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女孩的身影来到了手术室外,看到了沉重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和门上亮起红字的刺眼灯牌。她静静站在一旁,呆愣地望着眼前这个长相漂亮的陌生女孩,心中一片混沌茫然。
女孩正垂着头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脸上泪痕交错,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一遍遍地点开去听屏幕上微信聊天页面里的语音对话消息。
“祝我亲爱的小野同学生日快乐,一生一世都平安顺利。来自爱你的雨柔小天使。”
“林惊野,如果你哪天敢丢下我不管,我就一直一直等你,再也不要去喜欢别人了。”
“林大师保佑了那么多小朋友,这次换我来保佑,我最最最喜欢的,林惊野小朋友。”
第24章 后来
“长镜头越拉越远,越拉越远,事隔好几年。我们在怀念的演唱会,礼貌地吻别。”
——《情歌》
“把这些事都讲出来,心里有舒服点吗?”医科大的女生寝室里,程思芮躺在床上偏头问陈寂道。
“嗯。”陈寂回答说。
“你确定明天不去医院看看吗?”
“不看了。”
陈寂至今还记得自己上一次在医院的样子。大概是,被不专业的医生误诊,中午自己坐在空荡昏暗的候诊大厅里等待检查报告,挂掉了何予然打来的电话,在看到眼前的一排病房时去幻想自己确诊后的样子,然后,忽然很想再见林惊野一面。
可他早就有女朋友了,甜蜜恩爱,没闹过分手,谈了将近六年了。
陈寂高考发挥得不错,超过了北大医学部的录取分数线几十分。在填报志愿时,她放弃了梦寐以求的北大医学部,选择了位于市内的医科大学,读了七年制的本硕连读专业。在爸爸平稳度过危险期后,全家听从医生的建议,将爸爸送去了市郊的一家疗养院,由专业的护工进行照料。
大一开学后,陈寂和每一个大一新生一样,办理入学,参加军训,上课,没有和周围任何人提起过自己家里的情况。
她把自己的时间表安排得满满当当,在室友们去参加学生会或社团组织的活动时,她一个人去外面打工,做各种各样的兼职,然后按时给康复中心缴费,在每个周末去疗养院看望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