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还能回去吗?穆澈不想看见戚绅,老实说,米尔格的事情仍旧盘旋在心头,尽管有所释怀,但还是放不下。而且,他隐约地感受到了戚绅对他的不满。
不满?
穆澈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头,把自己缩紧了一点。他颤抖着,不停揉搓着身子,尝试让自己变得温暖。湿透了的白袍贴紧了他的皮肤,在转折处积起一圈一圈的褶皱,他揪紧衣服,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具体表现在哪里呢?穆澈鼻头发酸,他回想着,戚绅紧缩的眉头,戚绅随时都紧抿的嘴唇,戚绅有时很刻薄的话,就像是曾经——
“你为什么不能像玖衡一样?”
不,不是,他也说过——
“你不能和玖衡一样,你不能走他的老路。”
嗯,刻薄。
玖衡是他的学生,他引以为傲的学生。而我呢?穆澈揣摩着,大概是一个被丢过来的任务。戚绅对自己究竟是好是坏,穆澈也说不清楚,他总是很严厉,也总是很温柔,尤其是谈到玖衡的时候,他的头总是微微仰起,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一段美好的梦:“他就像莉莉琪。”
天晴了?
穆澈的思绪被猛地打断,他看着眼前不减的雨势,疑惑着身上怎么会有阳光般暖暖的感觉。不,真的是阳光!
穆澈抬头,此刻天空在他的头顶上画了一个小圈,那一圈没有乌云与灰暗,阳光自由畅快地从那一圈里洒落,敏捷地跳到了他的脸上。他伸开被泥水浸湿的翅膀,在阳光之下,宛如一个新生的天使降临了人间。
好暖和。穆澈不再蜷缩身子,有了这美好的温暖,他紧张的神经逐渐放松,但同时也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疲惫——他想小憩一会。
正当他把翅膀裹住全身,把脸靠在膝盖上时,城堡的门被缓缓拉开了。
“喂!起来!殿下不想看见流浪汉!”卫兵见状立刻一脚把穆澈踢开,用长矛使劲戳着他,尝试把他赶走。
穆澈自然也是不惯着他,稍微清醒了脑子后就直接站起,拽住长矛“啪”地掰成了两半,却引来了附在国王身边的打伞女人的惊呼。
“我的殿下!他可真粗鲁!您怎能容忍他在您的土地上放肆?!”
夕城国王尧真·图雅克只是把她搂紧,在没注意到穆澈的情况下向她发誓要除掉自己国家里的所有流浪汉。但他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是他的猎物之后,尧真一把推开了给他撑伞的女人。
“欢迎,斯韦纳先生。”尧真看起来几天没睡好觉了,他戴着比他头还要大的王冠,黄金珠宝挨个镶了一圈,他扎着棕色的小辫,白色长衫袒露着胸口,腰间缠着一圈又一圈的昂贵配饰,全然相配他那国王身份。他抬起手臂,那被厚重颜料所掩盖的手又只是表明他是个热爱艺术的疯子。穆澈注意到,他的右臂比左臂要粗一点,啊,这么说来,他可能还是个雕刻家或者是一个木匠。
“斯韦纳先生是来和我讨论联合的事情的吗?”
尧真疯癫似的抽抽眼皮,眼球不自然地转动着,歪着嘴咧开,笑的样子诡异极了。
“我是来求您办个事的,先生。”穆澈尝试走近他,想要把阳光也带给他以示虔诚,却被卫兵那长矛给阻断了。
尧真趴在了那柄长矛上,望着他痴痴傻笑:“两手空空,看来确实不是大事——进我的城堡里细说?”
穆澈刚想拒绝,但看见了那被推开的女人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刀。穆澈突然明白,留在城堡外面就是等死,所以他答应了。
城堡大门一推开,一个巨大的大理石就立在大殿中央,不出所料,他真的是个雕刻家。大殿内部和江免的城堡差不多,唯一不一样的大概就是窗帘的颜色,是带着透纱的橙红色,隐隐约约散发着甜美的果香味。大理石的背后是一架梯子,它靠在那石头上,一直延伸到天花板。
穆澈抬头,一滴颜料就掉在了脸上。他用右手把颜料抹开,是绿色的。
而大殿的天花板上,是一副未完成的肖像画。那是一个女人的肖像,五官怪异还是又处处透露出女性的柔美。穆澈对艺术只是略懂一二,因为戚绅当年也逼过他跟着一个画家打下手,目的也是让他学会艺术鉴赏。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该忘的也早忘了,穆澈并不想去做什么评价。
“图雅克先生,我国的天气失控了……”穆澈的话被尧真的竖指静音给打断了。
尧真指着天花板,在他的耳边悄悄说着:“小声一点,不要吵醒肖像的魂灵。”他们在距离不到一分米的位置对视,穆澈皱着眉头看着他,但没有把疑惑从嘴里说出来。
他想要擦掉脸上的颜料,结果只是越抹越开,那绿色仿佛扎了根般烙印在了皮肤上,遮住了本来的眼下红色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