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太长时间不回家,为母挂念得紧,定然要好好地寻一寻。”女君对他的反应倒是没有意外,侧头一瞥看见了段冷发间佩戴的兰草,“哟,亏你还记得青丘的礼俗。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从了谁的姓氏、叫着谁为你取的名?”
“哼。我谢玉台就算认天作父、地作母,也不会再认你这个长辈。”谢玉台充满敌意地盯着她。
“瞧瞧,瞧瞧,这才几个月,就把三百年的养育之恩都忘得干净了。”女君佯装失落地说道,“不过我也不怪你,为母知道,定是这妖男将你蛊惑。待我解决了他,再与你共享天伦之乐。”
谢玉台本就横在段冷和女君之间,闻言,更是展出手臂将他整个护在身后。
“你休想。我不会让你杀了段冷,除非我死。”
他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狠戾。
只听女君冷哼一声,“那可由不得你。”
语毕,黑暗中又凸显出几个人影,乘音、常烟、彻流和华鹤长老撤了隐身诀,依次走上前来。
“给我拉开他。”
女君一声令下,乘音和常烟一左一右走来,架住了谢玉台的臂膀,将他带离段冷的身前。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谢玉台的修为与身手都敌不过这些几千岁的长老,就算抱着必死的决心挣扎也无力反抗,只能在路过铁壶时将它踢翻,烫了乘音长老的脚踝。
乘音足下吃痛,本想一个耳光招呼回去,但当着女君的面,终究没敢下手。
女君渡出一缕妖力,注入段冷眉心,闭着眼睛不解道。
“奇怪。这人明明经脉俱伤,五脏俱碎,为何还能留着一口气?”她睁开眼,将怀疑的目光转向谢玉台,“你究竟用了什么歪门邪道?”
“只有你这种卑鄙之人才会用歪门邪道。”谢玉台红着一双眼睛,向她啐了一口,“呸,小爷才不屑呢。”
女君眉头皱了皱,对谢玉台的这种态度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点。她眯起一双凤眸,凌厉目光锁定在谢玉台破烂不堪的衣襟。
“给我扒了他。”
洞中除了女君都是男人,既然女君都放了话,其余长老也没必要再扭捏。乘音和常烟左右开弓,一把就撕开了谢玉台的衣襟。
“你们要干什么?!别碰我!”
谢玉台胸口一凉,心头的伤口被扯动,疼得他脸都煞白了几分。层叠的红衫被退下,露出里面染血的雪白中衣,一角纱布的轮廓自右肩显现。
而后,纱布也被粗暴地撕开,谢玉台血肉模糊的心口曝于火光之下。
只见一道道新伤交叠着旧伤,蜿蜒旧痕如根虬一般盘布在最底部,而上面的血痂又被残忍地剥开,丝丝缕缕向外吐着红液,看着骇人又可怖。
就算是阅尽千帆的女君,见到此景也感到一阵不适。她一挥袖,说道。
“好了。给他留点体面。”
两位长老停了手,女君噙了抹讽刺的笑,斜眼瞥向谢玉台。
“真没想到,我这摔不得碰不得的七皇子,有朝一日竟肯取自己的心头血,给别人续命。”她用一种可悲可叹,又满是戏谑的语气说道,“若我要是再年轻个两千岁,说不定都要被你们二人的伉俪之情感动了呢。”
“谁稀罕你的感动。”谢玉台愤愤而言,挣扎着。
“呵,无所谓。”面对谢玉台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女君唇角的笑愈发凉薄,“谢玉台,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只要你叫我一声母亲,我就不杀段冷。”
“我就算相信邪灵魔兽浪子回头,也不会信你的鬼话。”
谢玉台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做了回答。他断然不信女君会因为一声称谓就放过段冷,如果她是这样一个人,那么几千年前也不会杀姊弑兄,坐上这君主之位。
然而真的被他猜对了。
女君已经找到了令段冷“不杀而亡”的方法,又怎肯脏了自己的手,亲自了结他的性命。
作为一名虔诚的青丘妖君,她还是信福祉、信天命的,若想长久地坐拥福报,手上还是少沾些妖命的好。
女君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她抬手在谢玉台周身布下一张锁妖网,拾起被他踢到的铁壶,又烧起那一丛被茶水浇灭的炉火。
“来人,奉茶。”
黑暗中立时有两名侍卫现出身形,他们将壶内的松花倒出,沥干水分后投入篝火充作燃料,又换上了新鲜的百花蜜甘露茶。
谢玉台看着女君悠哉悠哉喝茶的样子,终于急了。他奋力拍打着周身的结界,大喊道。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到底要做什么!放我出去!”
“我什么都不做。”女君悠然笑道,那笑意却像一把天底下最锋利的刀。“我以青丘女君之名向你保证,除了在这里品茶、烤火,我什么都不会做。这样,你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