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一道颀长身影立在粥棚之后,那人一身素衣,本是从旁听老大夫说话,后来许是舀粥的人有事,他接了那粥勺。
苑生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男子,好看到,哪怕是一身素衣,都能叫人挪不开眼去。她排在一众流民的身后,生生将自己的目光拽下,却又瞥见那施粥的手,莹润似冷玉。
队伍越排越近,受伤的手生疼,捧起的碗亦是颤颤巍巍,她勉力攥紧了些,下一刻,有人覆上她受伤的手,替她托稳了那青碗。
“小心。”那人开口。
热粥入碗,苑生不由地抖了一下,差点撒出,还是那只手,替她托得稳稳的。
“可以吗?”那人问。
她讷讷点头,忽而抬了眼出声:“谢谢!”
“无妨。”
冷玉撤开,她抱着那碗粥坐远,半晌,复又往粥棚望去。
手指不自觉叠上一处,她想,原来那冷玉,竟是暖的。
邵滕回来的时候刚好赶上最后一碗粥,他三两口灌下,抬脚坐在了苑生旁边。
“听他们说,我们这三个村的难民,后头等朝廷的拨款下来,他们便就送我们回去重建。我们村是受灾最重的,又有雪崩,可能是要与另两个合并一处了,”邵滕说,“毕竟我们村就剩下几个人了。”
“……”
“你什么打算?”邵滕问,“要跟着一起回去吗?”
苑生从没听村里人跟自己说过这么多话,当然,她也不稀得。
邵滕也知道自己以往说她的话不好听,只开了这个口就闭了嘴,也没要个回答。
苑生盯着自己的脚尖,不久,视野里出现了一角衣衫,她眼皮子一跳,猛得抬起头来。
“宁大夫说你伤得厉害,”那人蹲下身,伸了手来,“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短篇,更新不定。
虐甜,给苑生和小于大人这对余生CP一个完满吧。
——谁人生来低贱,谁人又从来高贵。
第2章 不想
邵滕识得这个人,刚刚他领粥的时候,就听见他在旁与人说话,他听见别人唤他于大人。
他一瞥眼,将将瞧见苑生收紧的手,再抬眼,才发现这个一路都懒得多瞧旁人一眼的姑娘,目光怔怔。
苑生少有这般感觉,局促的,带着些许不安,她盯着那只手。老柴的手是枯瘦的,手背上的皮都皱遢着,像是不曾洗涤打磨的麻纸。每每那只手抓着自己爬山,都糙得她手腕疼。
可是眼前这只手,是全然不同的。它干净得就像溪涧中的石头,可她知道,这块石头,它暖得不像话。
她不敢伸手。相比起来,她的手,跟鸡爪子也无甚不同。
见她无反应,眼前人半蹲下来,目光只平和落在她手上:“很疼?”
原来,他以为她是怕疼。
“不疼。”说完,她将手藏得更紧了,“大夫瞧过了。”
眼前人默了一刻,又道:“冻疮加上磨损严重,如果一直捂着,到最后会溃烂,坏死,手就废了。”
!!!!她猛得抬眸,那皎月般的容颜便入了眼。长这么大,村里的男人,上到学堂里白发苍苍歪歪倒的夫子,下到光着屁股,蛋,子乱跑的瓜娃子,都是黝黑带着粗犷的野气。哪怕是农活少的村正家的邵滕,也白不过井沿。
此时,不过尺远的男人平静看她,说的分明是吓唬她的话,可这样一张谪仙的脸,她实在是信的。
少倾,她终于松开掖在一起的手,捧沙似的摊开,头,也别了过去。她不想面对这双手,也不敢看他的眼。
邵滕这才发现她伤得厉害,比他自己手上的裂痕,恐怖太多了。
“你做了什么?”男人问,听不出情绪,淡淡的,不紧不慢。
苑生咽了口气,尽量也平静地回答:“冻破了,拉了人,血黏了绳子,撕了。”
她说得极其精简,邵滕不觉就皱了眉头。
“不止,之前还做了什么?”
“……”苑生抿唇。
“不可讳疾忌医。”男人道。
她不明白,恍惚瞧住自己的手,他捏了自己的指尖仔细查看,低垂的眉眼俊秀,她竟已经觉不出疼,只感到烫。滚烫的,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叫自己的手落荒而逃。
“苑生!”边上的少年突然出声,“我听人说于大人医术也很高明的,你究竟还做了什么,你快告诉于大人,不要隐瞒也别害怕!”
莽撞的声音叫苑生振神,下一刻,她才开了口:“雪崩的时候,手背被砸了。”
“这里。”男人手指一动,这次她再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接着,男人站了起来。苑生跟着直起身子,手还在颤抖。
“跟我来。”他说,“赈灾的物资已经到了,明日你们便可一齐回去,不过,你的伤,要尽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