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所谓的脸上起了一丝波澜。
扶珠继续说：“她虽神志不清，但行动自动，若真不想活了，自有千百条路可以了结。至今还活着，就证明死解脱不了她。”
“死，从来都不是解脱。”
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干裂的唇颤了颤，倏尔轻笑出声：“好啊，好！真是好极了！好话歹话都让你们说了。”
“你既口口声声说死不是解脱，那你们为何又要把人往绝路上逼，为何就不能给人一条活路？！”
“你知道她的丈夫是怎么死的吗？”
“当初疏香阁之变，天清宗的尹大宗主手刃亲子，琼英榜突然就空出一个位置，琼英榜啊，空出一个位置，那真是天大的好机会！”
“可是后来，空的位置从第十变成了最后一位。”
“一个个的更高兴了，毕竟这第十位可不是谁都能上的，但是最后一位就不一样了，拼一拼，说不定捡到这个大便宜的人就是自己呢。”
“数不清的人涌入仙都，为了这个大便宜！你杀我，我杀你。倚梅江的水都被血染红了，那可是倚梅江！是倚梅江……”
“结果却成了坟场。”
那双浑浊的眼睛直直睁着，淌出来的泪，不像泪，像血。
“为什么那些得天独厚的宗门弟子不去争，不去抢，不去杀？而是要那些本就生如蝼蚁的人为了一个他们随便扔出来的东西，争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盛怒之下，摔了手里的酒罐，碎陶片碎了一地。
这一摔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人踉跄着往后倒，扶珠正要上前，人先一步撑住墙稳住了身形。
片刻后，强撑着站起来，喃喃自语：“老天无眼啊，问心台的天雷劫为什么不劈死这些人？”
转过身，仰头望天，踉跄着往前走，仰天大喊：“老天爷啊，降个雷劈死他们吧！”
声音似笑似哭。
第77章
chapter 77
温热的手掌覆上来，紧紧攥拳的手不由一松。
扶珠转头，谢兰庭站到她身边。
身侧稍松的拳头被修长的手指拨开，匀称白净的手指往指缝里钻。
就像一直空落的手终于抓到一块浮木，扶珠不自觉握紧了他的手。
谢兰庭无声回握，看着她，浅浅笑着：“夫人，天色不早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扶珠又看向刚才的方向，人已经不知道离开多久，巷子尽头只有渐合的暮色。
“好。”扶珠答应。
*
眼下仙都的人比琼英大会时还多，各家酒楼客栈只怕都是人满为患，扶珠还在想该住哪里，就被谢兰庭带到山花海树楼前。
一看守在门口的人，扶珠下意识想拉住他，又猛地想起琼英榜第一就是他。
然而，他们还是被拦下了。
“站住。”守卫挡住他们的去路。
“山花海树楼，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赶紧走，不然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语气不善。
扶珠紧张去看谢兰庭，看见他唇边似乎勾出一丝跟和善没有半点关系的笑意。
扶珠心一紧，被他牵着的手反拉住他，正要开口，挡在他们前面的人眼睛突然呆滞一瞬，而后悄无声息地躬身退下。
身前的人回头看过来，眉眼弯弯笑着：“说了会听夫人的话。”
“这样，夫人可满意？”讨赏似的凑近。
怕他胡来，扶珠手撑着他的肩，不让人靠太近，连忙应：“满意，很满意。”
见她浑身紧绷似拉满的弓，谢兰庭没有再逗她，退开：“夫人满意就好。”
言罢，带着她往山花海树楼里走。
扶珠默默跟上他的脚步，经过那垂首恭敬站着的人面前，不禁多看一眼。
那人就像是丢了魂似的。
也不知道谢兰庭是用了什么法子。
不过这样一看，着实可笑。
山花海树楼只有琼英榜榜上有名者才能进，可琼英榜榜首却也被拦下。
就因为一点易容的法术。
这山花海树楼的规矩，原来不过是一张脸。
扶珠心底泛上一声冷笑。
这是她第二次进山花海树楼。
这里跟她上一次来没什么太大变化，唯一不一样的，似乎更热闹了。
上楼的台阶中间搭了台子，有人正在唱戏。唱的是女子所爱不得，缠绵悱恻，动人心弦。
不过似乎是新戏，这出戏她以前从未听过。
谢兰庭对这里似乎颇为熟悉，扶珠手被他牵着，默默跟着。
沿着楼梯而上。
一路收获了不少打量。
可这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人，扶珠不知道为什么都盯着他们。
不过很快她就找到了答案。
山花海树楼里人多得呼吸间都是酒气混着脂粉的气味，可人再多，穿着打扮再不同，但放眼看去，都是宗门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