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消失。
花田千夏无比清楚地意识到。
“是因为我吗?”
“聪明~”
花田直正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我很开心,千夏。”他说,“你很聪明,而我相信你也能处理好接下来的事情。”
“我不行。”花田千夏下意识道。
“为什么不行?”花田直正说。
花田千夏一时间被问住了。
她抿了抿唇,垂眸:“没为什么。”
她本来就是随意开了个口,似乎这样,就能减缓对方的消散速度一样。
但他们都知道这不可能。
“本丸就交给你了。”
“……”
花田千夏抬起眼。
有些暗淡的光线从头顶落下,花田直正站在之中,脸上的神情释然而解脱。她恍惚意识到,对方有一会儿没有捶地面了。
她看着他,一个问题突然涌到嘴边。
“你为什么要离开?”
“啊……”
悲伤像水一样,从花田直正身上冲出来,花田千夏被猝不及防浇了一头,又从眼角落下。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她的情绪。
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因为溯行军因我出现。”
花田千夏哭得嘴唇颤动:“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叹气道。
花田直正垂头,看向空空如也的手心,虚虚地握了握,似乎想通过这个动作回忆刚才的重物感。
“我看到我的本丸暗堕了。”
花田千夏的手上一空。
她低头,发现原本被捧在手上的茶杯消失了。
“起初,我只是想避开这个结果。”也许是一边思考一边开口,花田直正的语速有点慢,“你也知道,我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我认为既然我看到,那么我就有能力改变。不然给我这个能力做什么呢?对不对?”
但是他没给花田千夏回答的机会。
“所以自那之后,我遍寻溯行军和付丧神之间的关系。我想找到一个办法,同时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的付丧神会暗堕——但我没想到,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念头逐渐从我不希望他们暗堕,变成他们为什么会暗堕。”
“……灵随心动。”
“没错,灵随心动。”
花田直正苦笑:“加上付丧神每次执行任务,都会与溯行军接触。每接触一次,就会被黑暗之气侵袭一次。审神者的作用,除了维护历史,就是净化付丧神身上的黑暗气息。”
有的话不用说得那么清楚。
花田千夏几乎已经猜到之后的发展,声音发紧:“但你已经接受他们会暗堕成溯行军的事实。”
“是。所以当我察觉到不对劲,一切都晚了。”
“可是你可以净化啊?”
花田千夏眉头皱起,呼吸困难急促:“你没意识到就算了,可是你都意识到,你就可以——”
“我是离开之后,见到你之前的这段时间,才想明白的。”
花田直正看着呆住的黑发少女:“千夏,我只是一个……碰巧得到了窥探命运机会的普通人,仅此而已。”
所以当发现越是反抗命运,越想绕开命运,就越是会被命运卷入其中无法脱身时,他逃避了。
越是逃避,情况就越糟糕。
所以最终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
“第一只溯行军出现在本丸时,是晚上。”
花田直正陷入回忆:“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他们的变化很突然,突然到我根本没办法做出更好的反应。我用灵力封锁了本丸,没人能进来,也没人能出去。”
一个画面突然闪过花田千夏脑海。
她愣住,张口:“那天……”她看着停下来的花田直正,声音很轻:“是圆月。对不对?”
花田直正:“对。”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突生变化。
像墨溶于水,蓝天与庭院开始褪色,黄土开始泛白,是一种云雾般的无意义的白。
花田千夏凭着本能站起,想到什么,回头。
刚才还在身/下的小木椅已经不见了。
这个世界正在崩溃。
依靠着花田直正建立起来的灵力世界,已经达到临界值。
“还有,我很对不起。”
花田千夏慢慢转回头,看向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未来的我在得知自己会被溯行军杀死时,仍没有离开你们。”花田直正眉心隆起,神色悲悯,“虽然由我来说这句话不恰当,但是,对不起。”
花田千夏却倍感荒谬。
她望着他,在电光石火间,忽地明白自己的荒谬感从何而来。
她忍不住笑,悲哀又无奈。
花田直正不明白她为什么笑,只当她是愤怒到极点。
也是,他本身就是个卑劣的胆小鬼。反抗命运不成功后,连直面它的勇气都没有,最终任由付丧神们暗堕成溯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