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了很重的伤,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被村里人给抬回来的。
陈秋宜去瞧他的时候,他的断臂刚被接上,咔嚓一声,光是听着就足够令人疼得皱眉了。
“是哪个恶人终于来收拾你这个恶人了?”
灵台的本事不差,当初在西山,他能一人拖住十几个神仙,为陈秋宜争取须臾的时间,是谁有这样的本事将他伤得这么重?
灵台咬牙切齿地说出来三个字:“何延益。”
陈秋宜心漏跳一拍,那劫雷看来果真是厉害,劈了几百道,何延益就有了这么大的本事,都能够将灵台重伤至此。
难怪华绘道当初费这么大的力气,也要想尽办法帮助何延益历劫成神。
“死不了吧?”
陈秋宜戳了戳灵台的胳膊:“还能接上,那看来问题不大。”
“陈秋宜,你还不知道,何延益堕魔了吧。”
陈秋宜一愣,以为灵台又在和她开玩笑。
“何延益是上神界用来抵抗天堑之劫的底牌,他不可能堕魔的。”
灵台吃吃笑道:“我这次可没和你开玩笑,你反而不信了,你这个人,就不能把真话告诉给你听。”
陈秋宜蹙眉,重重拍了灵台的胳膊,看到他痛得咬牙切齿,心里舒坦了几分:“和尚,活该你被何延益揍成这样,你这张嘴,真是令人讨厌。”
陈秋宜不相信灵台的话。
她一整日都在脑子里想,何延益怎么会堕魔呢?
到了晚上,躺在榻上的时候,陈秋宜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怎么了,灵台不过一句话,自己就一整日脑子里都在想着何延益的事情。
陈秋宜猛地从床上起身,这种不受她控制的思想,令她无端生出一缕害怕。
她是怎么了?
何延益和她早就没有关系了。
是生是死,是神是魔,更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她为什么会一整天脑子里都不自觉装着何延益的事情?
陈秋宜心烦意乱,再也睡不着。
她沿着门口的湖走了许久,走在路上,踩着地上的枯叶嘎吱嘎吱作响,然后,她驻足在一处简陋的茅草屋前。
她认识这间屋子,是阿竹的屋子。
陈秋宜想起,阿竹今日还没有把锅归还自己,心里一边想着半夜三更去敲人家的门要锅不太好,一边手却已经将门给敲响了。
很快,门就从里面打了开来。
屋子里点着一支蜡烛,烛火在阿竹的身后忽明忽暗。
“阿竹,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呀。”
夜色当中,陈秋宜看不见阿竹的脸,哦不对,光天化日的时候,她也看不见阿竹的脸。
掩下尴尬,陈秋宜刚要提到还锅,却闻到了阿竹身上的一股血腥味。
“你受伤了?”
陈秋宜伸手抓起阿竹的胳膊,手上沾了他伤口上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血。
阿竹有些狭促地挣脱开陈秋宜的手,退了一步。
“你受伤了呀。”
陈秋宜莫名对阿竹的退一步有些难受:“你一个人不太好处理,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陈秋宜看见屋内桌子上,放着剪刀纱布,显然刚才阿竹正要给自己包扎伤口。
阿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是否要让陈秋宜进自己的屋子,思索片刻之后,他侧了身,让出一条路。
陈秋宜的那一股低落的情绪少了一些,她抬步走进屋子,拿起剪刀纱布,为阿竹将身上的伤口包扎好。
阿竹身上不止胳膊上一处伤,胸口,脸上,手上,看得见的地方,大大小小有几十处的伤。
“你和人打架了吗?”
听见陈秋宜的话,阿竹身体一僵,点了点头。
“你和谁打架?”
阿竹摇了摇头,不愿意告知。
“你这些伤口要好些日子才能好了,最近切忌碰水,也不要干重活。”
阿竹闷声点了点头。
陈秋宜看着在烛火忽明忽暗之下的阿竹,吸了一口气说:“算了,你这个样子也肯定照顾不好自己,这几日我每日都会来。”
阿竹抬起头,他的眸中含着诧异与惊喜。
陈秋宜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解释说:“我是看你一个人比较可怜,又受了重伤,怕你没人做饭会饿死,没别的意思。”
陈秋宜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这是什么画蛇添足,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发言。
陈秋宜有些尴尬,扯了个借口就要跑:“天太晚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阿竹却伸手拉住了她。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腕间的皮肤,陈秋宜一个激灵。
“我好痛。”
“你别走。”
阿竹的声音在这深夜之中显得分外低沉,他犹如一直受伤的野兽,盘踞在自己的地盘上,舔舐伤口但也盼望着有人能够抚摸他的脑袋,给予软声细语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