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悟空蹙眉沉思。她只懂女人之间的“赔礼道歉”,对于男女之事,却是一窍不通。只是,她隐约明白那并非好事,尤其是对女子而言。
所以那一天,她再次违背了观音的命令。
那本是平平常常的一天。她们一路西行,进入比丘国境内,却见这里甚是奇怪,家家门口挂着个笼子,笼里装着年岁不等的小男孩。
街市众人见高僧来访,纷纷跪倒在地,哭诉妖妃惑主,害得他们老国君鬼迷心窍,要拿各家的孩儿去给他治病。
入得宫中,却见处处披麻,竟是那老国王刚刚驾崩了。终于行到殿前,抬头一看,皇帝宝座上正坐着一位故人。
“……玉儿师姐?”悟空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与师姐重逢。
见了玉儿师姐,悟空便知那所谓“妖妃惑主”定是谣传了——
“那个不要脸的死老头子,谁要做他的妃子啊!”酒过三巡,玉儿师姐拍着桌子大骂。
“你说,你说!”玉儿指着唐僧问道,“你可曾见过狐狸勾引世人?明明世人千方百计妄图驯化狐狸!不过是天生了一双笑眼,就要叫他们这般污蔑……呵,在我们眼中,他们算个屁呀!”
一个酒坛子被玉儿抓起,又叫悟空按了下去:“师姐,你究竟为何会来到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玉儿师姐长叹一声,放下酒坛,细长的手指又摸上了悟空金灿灿的毛发,“如我这般的小小精怪,若是不得天庭恩泽,实在难渡天劫,所以离开方寸山之后,我也只好寻个神仙来依附。几经辗转,便叫那南极仙翁收了去,成了他座下一名小侍。谁知那仙翁心术不正,竟想拿我当个坐骑……他那样一个又肥又重的老头子,哪里有骑狐狸的道理?!”
说到此处,玉儿柳眉一竖,手上便不觉用力几分,揪得悟空嘶然一痛:“然后师姐就跑下来了?”
“当然,我岂会任他欺凌?”玉儿嘿然一笑,“不止如此,我走之前还偷了他一副渡劫延年的方子……”
“所以才有了拿小男孩治病的事?”
玉儿点点头:“这车迟国的老皇帝悬赏征求延寿之法,我便将南极仙翁的方子拿了出来,叫他收集一千一百一十一名童男,取其心头之血炼化。最后对半分了,我只要五百五十五份,还让他多得一分。”
“那老国王又是如何驾崩的?”
“还不是他自己找死?”玉儿冷哼一声,“我是来指点他长寿方子的,他却见色起意,一双老手总往我身上招呼!我先前忍那劳什子仙翁已是不易,岂会容他?随手一抓,就送他去西天见如来了!”
“为何只要童男,不要童女呢?”老沙好奇道。
“唉,你们有所不知。这世间之人,多是重男轻女,那么男童的心头血便要养得旺些。若是掺了童女,要收的数目可就不止一千多个了。”
“你这妖精倒是顶有良心,吃起小孩来,还知道尽量少吃一些……”八戒大嘴一咧,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嘴里扒饭。
却见玉儿将眼一瞪:“我可是你师姐的师姐,你该叫我什么?”
偏生八戒面皮薄,支支吾吾半晌,就是不肯唤她一声姐姐。最终还是老沙凑上前来叫了好几声师姐,才把这茬打过去。
悟空不愿伤了玉儿师姐,想着待到酒宴结束就叫师姐偷偷溜走。没承想这酒还没喝完,南极仙翁便追了来。
只见天上金光灿烂,南极仙翁袍袖一卷,车迟国家家户户门前的笼子就空了。“白面狐狸,本仙好心收留于你,却不想你私下凡来,竟至犯下此等恶行……”南极仙翁捻起一缕银白的长须,指间金光大盛,随即便往玉儿身在之处一指,“还不快快随我回去!”
这最后一句如有雷霆震响,携着天地共鸣的无上威势,直直往玉儿身上压来。玉儿不想受辱,即便手脚全被钉在地上也不肯屈服,犹自勉力抵抗着。
“孙悟空,还不助我?”南极仙翁斜睨着悟空,五指翻覆间,一切尽在掌握。
“好,我便助你!”悟空一跃而起,手中金棒一抡便往玉儿身上砸去。
待得临近,那棒子却忽然一顿,刚猛的劲力化作透骨的罡风,以柔韧的冲劲透入玉儿体内,将她腹中金丹裹挟出来。
失去了金丹,玉儿不能化形,立时还原成一只中等身材的小狐狸,压在那人形四肢五体上的劲力便解了。
狐狸将尾一竖,金黄的尿液喷射出来,直往南极仙翁身上溅去。这狐狸的尿骚味,向来是天地间一等一的难闻。更何况南极仙翁超脱凡俗已久,对此等腌臢之事最是不耐。当即他便抬袖掩鼻,厌恶地侧过脸去。在这一遮一掩之间,小狐狸早已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