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说:“你们为什么都喜欢抽烟?”
“还有谁?”穆安安也抽了一只,含在口中一边点火一边说,“你认识的人里只有我吧。”
“那你为什么喜欢抽烟?”我问。
“因为那时不懂事。”穆安安说,“以为会抽烟就代表我长大了,有力量了,更不是像你一样柔弱的女孩子,我能像个男人一样独当一面。”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扭头笑着看向我,“等我觉得这很蠢时,已经戒不掉了。”
“是你不想戒。”我说,“繁华就戒掉了。”
穆安安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看了她一眼,感觉有点不自在,转头看向车窗外。
但穆安安还是出了声:“后悔了,是不是?”
我说:“没有。”
穆安安笑了,也靠到了椅背上:“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啊?”
“不知道。”我说,“但我没有因为任何事后悔。”
“呵……”她笑了,“从小就嘴硬。”
我看向她。
“从小就嘴硬。”她白了我一眼,又扭头看向另一侧,“后悔就后悔,又不丢脸,完全不后悔才不像正常人……不管他做过什么,你都爱了他那么多年。”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后悔。”
“……”
“繁念总是骗我,她说的话不能做数。”我说,“我不后悔。”
穆安安问:“繁念说什么了?”
“繁念说……”我也只能跟穆安安说说这件事了,“他没有杀爸爸。”
没听到穆安安的声音。
我扭头看向她,见她眼睛瞪得溜圆。
“我知道她只是想让我后悔,”我说,“因为她已经猜出来了,知道下毒的是我。”
穆安安忙说:“药已经换了。”
“但他死了,繁念知道那是我做的,”我说,“所以她不让我好受,对我说这种话。她希望我后悔,但我不会,我不后悔。”
穆安安没吭声。
“就算没有爸爸的事,我也受够他了。如果不是因为那时我没办法做决定,连他的孩子我都不会生。”我说,“正如你说的,药已经被你换了,谢谢你这么做,现在我连一点心理压力都不必有了。他自杀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当年他几次三番打算掐死我,我们扯平了!”
我不知不觉便说了一大串,以至于四周安静了好久,我才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穆安安。
她正看着我,见我看她,便露出了一抹笑,说:“姐姐想抱抱你。”
“不要。”我说:“带我去喝酒吧。”
穆安安立刻道:“这可不行。”
“一点点没关系的。”我说,“反正明天也没事,清醒的话,他们三个又要跟我掰扯见爸爸的事。”
“……”
“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他们,”我说,“他们今天打电话给他妈妈,让她派了个律师,跑来要离婚协议和病历。我模仿他签名做了个假的,也不知能不能蒙得住她……如果老太太知道真相被气死了,他那两个姐姐非得扒了我的皮。”
穆安安带我来到了一间小酒馆,环境清幽,播放着淡淡的轻音乐。
“我猜你也不喜欢酒吧牛郎店之类的场所,”穆安安拿出红酒,说,“少喝一点,晚上睡个好觉。”
我打开包,从里面找出药,放到桌上说:“如果我发烧了,你就给我吃这个。”
见她开酒的动作都停下了,我怕她反悔,忙解释:“不会像上次那么严重的,其实不吃药也会自然退烧,是担心你害怕才告诉你。”
穆安安握住药瓶,说:“如果你身体没事,或者你没孩子,那你喝死也没关系。”
“没事,”我说,“我要是真喝死了,那就是天意,咱们还按之前的计划安排。你把我的孩子养大,公司送你。”
穆安安瞪了我一眼,打开了红酒。
我望着这杯散发着醉香的腥红液体,猛然间,眼前又出现了繁华的脸。
城堡里那张黑金色的餐桌前,他气定神闲、义无反顾地端着它小口啜饮,像是觉得酒不够匀似的,时而轻轻将红酒杯晃一晃。
到今天已经快要一个月,他当时具体都交代了什么,我早已完全忘了。
只记得这幅画面。
这幅……今生今世,我都再也无法忘记的画面。
忽然,穆安安的声音传来:“喂?”
我回过神,看清了坐在对面的穆安安。
她满脸担忧,一手握着红酒瓶,另一手五指张开,在我的眼前晃动。
我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杯子已经空了,而穆安安的杯子还干干净净。
我将杯子放到桌上,示意她继续倒给我,一边解释:“我没事的,刚刚发了一下呆。”
“岂止是发了一下。”大概穆安安也看出劝我于事无补,这次倒是很干脆地就给我到了酒,说,“你的魂儿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