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谢清许此人,确实不同寻常。
不知过了多久,陆谨言才恢复成那副淡漠的样子,跟夏锦驰道了句“早点休息”,拿着快递上楼。
进了房间,将门合上,床边,陆谨言拆开快递。
里面一共放了四样东西。
第一样,也是最显眼的一样,是幅画。
陆谨言将卷轴打开的瞬间,里面掉出一样东西。
是个小纸条,上面的字体清隽,只写了一行字——不必永远停留在过去,27岁的陆先生也一样很好。
而那幅画中,画的正是27岁的他。
不是临摹,是完完全全的,27岁的他。
彼时的他正坐在画室,低着头,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捧着一本书,整个人浸在午后如水般的阳光里,面容散漫沉静,有种别样的美好。
原来这才是谢清许眼中的他么?
只是,他有这么好么?
看了许久,陆谨言将画和小纸条一并收起来,又继续往下翻。
画的下面,是一个古朴木盒,里面放着老太太送他的羊脂玉吊坠,完好如初,好的像是收下礼物的人从来就没想过会将这份礼物真的收归己有。
再往下,是一个笔记本。
陆谨言翻开,里面内容不多,记得是这半年来从卡里出去的每一笔花销,什么时间,用作什么,写的清清楚楚。
而那张他当初让姜明成送过去的卡,就夹在笔记本中间,原封不动物归原主。
最后一样,是一枚戒指,他随意让姜明成买来的那枚结婚钻戒。
寥寥四样东西,一个算不上多大的纸箱,便是他和谢清许这半年来的全部。
结婚半年,连最亲密的事都做了不知多少次,到最后,竟只剩下这么些。
这就是,这场婚姻,他给谢清许的全部。
不,也许他做的更糟,以至于谢清许每走一步都谨慎至极,送出去的东西全部妥善保管,因为知道迟早有一天要全部退还,花出去的帐全部清晰列出,一分都未多花,甚至没有一笔用作私人。
所以总是缺钱,出行总是辗转几站公交车,所以总是不停兼职,总是穿同样一件衣服。
却又攒钱送他一支定制钢笔。
可惜他从来没在意过。
陆谨言坐在床边,后知后觉,一股痛意涌上心口,像一只只蚂蚁钻进心脏,慢慢啃食。
恍神间,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心头一震,几乎是下意识的,陆谨言伸手去收拾东西。
把东西收至一半,外面再度传来夏锦驰的声音:“谨言哥哥,你在吗?我能进去吗?”
陆谨言抱起箱子边往衣柜走,边开口:“进来吧。”
夏锦驰推门而入,只看到画卷的一角隐没于衣柜后面。
“你刚刚在看快递吗?”夏锦驰走到床边:“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陆谨言尚且陷在刚才的情绪中暂未脱身,没什么交谈的兴致,眼皮垂着,表情寡淡的应了一句:“没什么,我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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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许请了三天假,给了自己三天的时间从这场梦里走出来。
第一天他什么都没做,在宿舍里睡了整整一天,从天亮到夜色漆黑,凌晨时分,删掉了姜明成和陆谨言的联系方式。
第二天早起去了一趟海边,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花钱旅行,在海边坐了整整一天,夜里头一次纵了自己一回,喝了个酩酊大醉。
第三天他去了医院守了叶淑音一天,叶淑音在傍晚醒来,瞧着他的模样,心疼不已:“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谢清许摇摇头,好好陪了叶淑音两小时,将许久没有好好说过的小事一样一样说给叶淑音听,直至叶淑音睡着。
从医院离开,宿舍的阳台上,他抽了人生头一回烟,从咳的满脸通红到眉间都不皱一下。
夜色也从漆黑一路走到了熹微。
谢清许抽完最后一支烟,在散尽的白雾里彻底清醒,对自己说了一句别回头,往前走,然后收拾了东西去兼职。
叶淑音好不容易找到了合适的配型,只等他攒够钱便能出国做手术,他没有很多时间用来做梦。
况且,梦就是梦,总会有醒的一天。
他跟陆谨言云泥之别,以后,应该是不会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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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尽快攒够钱,谢清许又另找了两份工,一份夜班,一份周末兼职。
忙起来时间仿佛变得特别快,好像只是一个眨眼,天气便逐渐转凉。
八月中旬,街边银杏叶开始零零散散的往下坠,谢清许终于腾出空来去看了叶淑音一趟。
叶淑音没醒着。
她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候隔两三天才能醒一回。
主治医师说,如果不尽快手术,叶淑音最多只剩下半年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