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漫不经心站在一整整箱的鞭炮前方，大衣与红色的鞭炮包装几乎融为一体。
覃卓朴不可避免想起了第一次见面，那时的她，身上也穿着今天的红色大衣，只是那时的她，将红穿得和深秋一样冷。而今天，也许是被周围衬托，覃卓朴觉得此刻的她身上有一种质朴的喜气，和杂货店浑然天成。
与此同时，莫茜因无聊，转身向他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就是这不经意间的一瞥，她认出了他。
覃卓朴隔着街道对她招了招手。
莫茜眯起了眼，没回应。
她看着他，眼睛一直在他身上，就是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静。
两人隔着街道、车辆遥遥相望。
覃卓朴犹豫几秒，选择穿过大路，站定在她几步远的正前方。
两人两两相对，路上车流比较多，覃卓朴在几声喇叭声中寻思着开口：“你家不是在镇上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莫茜淡淡地说：“大年三十回村里拜祖宗，求祖宗保佑，拜完就回去。”
覃卓朴想到这也许是这边的习俗，便不再多问。
莫茜盯着他紧抿的嘴唇，冲他扬扬下巴：“你呢，你来这里干什么？大年三十也要出警？”
覃卓朴：“不是，拜访一个烈士家庭，买个鞭炮过去。”说到这，他想到什么，问：“你也在买鞭炮吗？”
莫茜摇头，说：“不算是，这些东西都是我哥买，我不买。”
……
覃卓朴对她那跳楼的哥哥有些印象，下意识往围绕鞭炮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莫曹眉眼带笑捧着一个大圆盘的鞭炮，还指着一个冲天炮问老板有多少发。
真是新年新气象啊。
他感慨万千，看回莫茜：“你哥没事了吧。”
莫茜知道他的意思：“最坏的都走过去了。”
覃卓朴估计着这招呼打完了，琢磨着说：“我有东西要买，就不聊了——”
莫茜说：“那你走呗，我又不拦你。”
“……”覃卓朴缓缓转身走了。
过年了，道路上车比较多，他停在路边，等着等着，忽然反应过来鞭炮其实在哪家店买都可以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摆放鞭炮的桌子，圆盘鞭炮，方盒鞭炮，还有什么仙女棒，应有尽有，视线扫到莫茜时，她还是在原地，表情一成不变地看着他。
覃卓朴张张嘴，朝她喊：“喂，你过年是都在镇上吗？”
莫茜微微愣住，然后笑而不言。
有几个人在和老板讲价，声音嘈杂，覃卓朴不知道她有没有回应他。他没再问，半响后，他穿过车流，走回原来的店里买鞭炮。
老板娘见他脸生，结账时随口一问：“你是哪家的小伙子？”
覃卓朴：“我帮薛家买鞭炮。”
老板娘误以为他是薛家的，纳闷：“薛家那个小伙子不是牺牲了吗？孙子也才几岁啊，三十岁左右的同龄人也没有吧。”
“老人走路不方便，我帮买的。”覃卓朴含糊应付过去。
买好鞭炮回去，已是过了半个小时。
院子的门口外来了几个小孩，吵吵嚷嚷地聚在一起玩鞭炮。
覃卓朴无可避免想到了那个未见过几次面的小孩，老人的孙子，还想到了薛宇。
其实他和薛宇，感情算不上多好，当初他从军校毕业后如愿被选拔进了武警部队，在薛宇眼里算得上是顺风顺水。
薛宇是义务兵进来的，看着比自己秀气的覃卓朴，心里总有一股气，而且他听说，覃卓朴家里的老一辈，是某个了不起的人物，总之家庭势力是他惹不起的。
薛宇看不惯：“不就是军三代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每每到实战训练时，薛宇总忍不住与他较劲。
覃卓朴那时年少轻狂，哪能忍得了，只要日常训练成绩是他第一就忍不住洋洋得意地从薛宇面前走过。
这么下来，两人偶有摩擦是常见的。
有一次集训结束，覃卓朴居然和薛宇拿着假枪互指对方，队长一看，三高都感觉提前有了。新兵都鲜有这种荒诞行为，而覃卓朴和薛宇这两个武警，竟然连新兵都不如。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拔高声音训斥他们：“你们是战友！枪口只能对着敌人，不知道吗？！”
两人被一通吼，说不出一句话。
队长气得不清，后续让这两个脸上还抹着迷彩的人去跑步以及后续各写一万字的违规检讨书。
冲动下来的惩罚是磨炼人的。
薛宇跑得累了，开始热情地自我打气：“五公里啊，我爱你啊，一天不跑想死你……”喊着喊着，忽然让覃卓朴也跟着一起喊：“你也来一起呗。”
那么多顺口溜，偏拣这一首，覃卓朴没脸说：“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