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手电筒发出的灯光像是灰尘，漂浮在半空中。
此时的消防员已经开始搀扶着轻生者下去了，柳玉也跟在后头，时不时嘟囔着一两句话。
“大半夜的，都不得安生……”
他们离开天台后，覃卓朴收回视线，说：“现在还需要所谓的教训？”
莫茜恢复一开始的语气淡淡道：“一趟电梯的时间，怎么样？”
覃卓朴心里无语却默认了，举手投足之间的事，作为人民公仆说不出拒绝。
等到其余人等都搭电梯下去后，他们两人到了电梯旁边，各站一边，覃卓朴腰背挺直，看着电梯跳动的数字。
而莫茜微微转头，堂而皇之打量着他。
这里灯光充足，男人的脸比在昏暗的楼顶更显眼，也更为淡漠疏离。
覃卓朴感觉到放肆的眼神，眉头一皱。
好半响，他偏头，毫无笑容地问：“莫小姐，我身上莫不是有什么苍蝇蚊子？”
莫茜毫不遮掩地笑了笑，周围很安静。
“那倒没有，纯粹无聊，毕竟我又不能真的是要教训我哥的救命恩人。” 她依旧看着他，丝毫没有移开眼神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怎么礼貌，但因她本身的落落大方，别人反而很难去指责她。
覃卓朴扯了下嘴角，最后深吸一口气，决定对这种打趣不予理会。
电梯很快便到了，两人一前一后进去，莫茜按了六楼下去，那是莫曹所在的楼层。
她也注意到，覃卓朴并没有再按。
到了六楼，他紧随她身后出去。
莫茜站在过道上，左右看了看，最后往右边走去，他哥所在楼层公摊面积比较大，走廊算是宽的，可能考虑到采光问题，走廊没有一条直，而是要拐个弯。
也因此，当她拐过去时，柳玉和莫曹这对正在吵架的夫妻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她。
柳玉冷笑说：“我不吵可以啊，叫你妹还五万块钱！你要是开不了口就让我开口！”
莫曹脸色怒涨：“她刚出狱！工作都还没稳定！我怎么开口？”
“那我开口！”柳玉抱着手臂，语气激动，嘴里冒出一连串话来：“我来当恶人行了吧！房子都快供不起了！还想着你妹，你他妈是想当扶妹魔吗……”
这下警察彻底没法劝了，只能暂时在旁候着，以防他再有什么轻生念头。
莫茜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身后的脚步也跟着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继续。
覃卓朴绕过她，朝他的同事走去。
随着他的出现，吵架的夫妻很快停下了吵嚷，两人的视线也越过覃卓朴的肩膀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她。
莫曹脸色变了变，柳玉则轻蔑笑了一声。
事实上这种场面应该挺尴尬的，那么多人看着，警察就算特意别开脸面看向远处，也不可能听不到。
莫茜其实觉得还好。
她没有难堪，也没有退缩。
她走上前，站在两人几步外，眼神与他们平视：“哥，大嫂，钱我会还的，你们不用为了这事争吵。”
莫曹连忙说：“没事，当初我自愿帮你，没说要让你还——”他话未落，在旁的柳玉几乎第一时间拧了拧他胳臂警告他：“说什么呢！”
莫茜见此，又强调了一遍：“大嫂，这个月我拿钱给你们，今晚也折腾得太晚，明早还要上班，有什么事可以以后再说。”
听到保证，柳玉脸色终于开口说：“行，听到你的保证我就心安了。”她看向警察，语气有所缓和：“ 那警察同志，你们走吧，我老公自己看着就行了。 ”
老宋当即交代了几句，很快便招呼小林和覃卓朴等人走了。
曹莫始终沉默，见人窸窸窣窣离开后，他才开口对自己妹妹低声说：“西西，你要不要在我这留一晚？钱的事你别听她的。”
莫茜摇摇头，说：“不用了，我今晚走，过些时日再来找你们。”
说完之后，她也不磨蹭，而是直接掉头走了。
即使这样，也没有赶上电梯，电梯原本就停在六楼，几个警察没有费时间等待电梯直接进去了。
莫茜摸了一把头发，突然心里烦闷，深吸一口气，还是乖乖立在电梯旁。
电梯很快重新上来，她紧了紧身上大衣进到空荡的一方空间里，接着，无情的机器以一个匀速的速度将她送下去。
开车回到出租屋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再也撑不住，直接倒头就睡。
第二天，闹铃没有将她叫醒，她租的出租房是并排建的，楼间距几乎没有，采光不合理，窗帘一拉，整个房子伸手不见五指，一个人完全可以在床上睡到昏天暗地，尤其是在适合冬眠的秋冬季节。
所以莫茜上班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