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冒着风雪走了两刻钟,才进来张纵意的屋子内。
“意哥,老廖。”伍庆开门将两人迎进去,张纵意拍拍他的肩,把刀摘下来递给他。
廖惟礼搬开凳子,还是请她先入座。
“坐下喝酒。”伍庆跑过来,拎一壶温热的酒上桌,倒了三杯。
“诏狱不是我能握住的。”张纵意喝了一口酒,将带着热气的话吐出来,“惟礼,你还是先跟我巡城。”
“蒙大人不弃,属下已经感激不尽了。”廖惟礼赶忙起身,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伍庆在一旁嘻嘻地笑他:“老廖你看你,跟意哥喝酒哪有这么些规矩。”
“庆子,你既然当了副都司,你也该跟惟礼学学。”
见张纵意白他一眼,伍庆赶忙起身站直:“属下遵命!”
“行了,都坐下,坐下。”她大笑,觉出盔绳的紧,便将头盔摘下放在脚边,“我来之前,崔大人特别交代我让我装一回庸臣。如今我张纵意的名声在长京可算是臭名昭著了,谁都知道西北来的张将军入京便去见山楼找暗门子玩。”
左右两人同时笑出来,伍庆边笑边给她又倒了一杯酒。
“这一关我算是过去了,今天是冬月廿九,天降大雪,这个年咱们就在长京好好过吧。”
“以往在西北,这个时候应该打仗了。”她忽然低头感叹一句,“去年今日若无降雪,那么铺天盖地的白恐怕是尸骨上的霜了。”
“大人安心,西北不会再打仗了。”廖惟礼赶忙岔开话题。
伍庆也连忙宽慰她:“哥,你说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触景生情。”张纵意举杯,“来,干了!”
三人同时举杯,将酒一口喝干。
第二天张纵意起了个大早,叫来廖惟礼,递给他两封信:“派人送到西北,这一封是给崔大人的,这一封你亲自去一趟,给雍王殿下。”
廖惟礼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他重重地点头应下来,将两封信小心收好,躬身出门。
寒冬腊月,她派廖惟礼给雍王送去一份自己的忠心。
崔怀谦的信七日便传回,相对她信件的连篇累册,崔怀谦的回信却很简略,交代她在长京不要再闹出动静,希望她在三月份立春之后,去趟玉屏山。
“惟礼还没回来,不知雍王给他交代了什么……”
但她这几天没太多心思去想廖惟礼何时回回长京,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万寿节是腊月初九,也就是说皇帝的寿辰日要到了。
初九日,百官上朝时纷纷上贺表恭贺今上万寿无疆。按照惯例,皇帝会在甘露殿夜宴群臣。张纵意穿了一身新盔,将昆吾擦的干干净净带在腰间,她今晚亲自带两队兵护在殿外。
随着值殿太监的通报,各部受邀的官员依次入殿列席。伍庆趟风从殿外走至她身旁,低声对她说了几句话,张纵意的眉立刻压下去,慢吞吞地从伍庆手中接过信件,飞快地揣进腰间口袋中。
“你先回去,等到交接时候再过来。”张纵意回绝了伍庆要替她站岗的想法。伍庆点头离开,张纵意脸上又恢复成冷硬的表情。
她站在甘露殿门口,见一穿常服的老者在风中弯腰驼背缓慢登阶,摇摇欲坠。她招呼殿门的太监,让他去扶一把。
“都司大人不知,那位是叶阁老。”小太监瞧见老者的第一眼便认出来,“奴才可不敢去扶。”
张纵意明白了他的意思。今上疑心重,宫里的人不管是太监还是禁军,都不敢和在朝的官员沾上任何关系。
叶遮山的手撑住膝盖,也不着急,就这样一阶一阶地缓慢挪上去。他上来台阶,在殿门外跨门槛时脚被绊住险些要摔倒,可门口的太监只管通报。
张纵意下意识地上步要去搀他,叶遮山却是熟练地伸手扶住了门框,稳住了身子。
他略微混浊的眼珠转了转,看向张纵意,花白的胡子向上动了动,算是弯起嘴角谢过她。随后在引路太监的带领下进殿入席。
她回身站在殿外,直至宴会结束。
群臣一个接一个地出来,张纵意也和伍庆交接完事情要换防。
她要去处理诏狱中的烂摊子。
“张大人等等。”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张纵意顿步转身,冲着苏云琼行礼:“微臣参见常乐殿下。”
“张大人请起,”苏云琼上前伸手将她扶起来,“我想知道,当时大人抓到的贼人可盘问出什么了吗?”
“是,回殿下话。那贼人前几日还死扛着不招供,今日胡提刑倒是传了消息,说是贼人终于开口了,请臣去亲自审问。”
“那么我跟你一起去。”
“殿下,诏狱中尽是乱臣贼子,尚有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