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景洪还想和他继续讲明白张纵意的新政,但李太福已经不感兴趣了,他反问道:
“哎,你说若是雍王真入主太常殿,咱们算什么?”
“咱们就不要想跟廖惟礼一样两头讨好了,而且也不可能做到。皇家下面的官员就是一条狗,连普通的百姓都不如。”
“那就跟着大人,起码还能当个将军做。”
“是啊,不过若真有雍王登殿的那一天,我们可不能再对大人称属下了,肯定要口称下官。”
“没错没错,我们当然是陛下的臣子了!”李太福已有了七八分的醉意,“你,那时候就是一品大员!”
刁景洪拦住他还要再倒酒的手:“真到那时候,廖惟礼或许能入阁了。”
廖惟礼像当初当张纵意的亲兵那样,笔直地站在她身侧几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等她看完苏云琼的亲笔信。
张纵意将信折好,低头用手指擦掉眼泪。
“我很想她,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夫人说希望大人保重身体,毋须担心她。”廖惟礼又从怀里掏出另封信,“这是夫人托属下转交给大人的信,小主子应该是算到属下会来见大人,特地将两封信都送去了夫人那里。”
“你有心了。”张纵意打开纪舒絮的信,看着上面工整的字体,露出欣慰的笑,“坐下,老廖,坐。”
“是,大人。”
“刚刚刁景洪说的你都听见了。”她将两封信贴身收好,喝了一杯酒,“明天,动手!”
张纵意眼中杀机浮现。
第57章都督之怒
因邀请的乡绅过多,都督大人的送别宴被定在了治兵所校场。
从那场以一敌十的西昌城战役后,携家带口逃命的乡绅们又都回到了城中,如今西昌城城墙修缮,兵强马壮,人口竟比之前翻了一番。
收到邀请的人自然早早来到了治兵所外等着,本城最大的粮商石老爷和其他九位老爷被安排在了离都督位置最近的一桌。
石老爷携几位老友一同进去,坐在椅子上眼珠略略一转,才发觉有些不同。
校场摆了四十桌,竟没有一桌是官员。
这位都督大人要做什么?
其余的人倒没发觉宴席的异常,都在低声交谈。
“听说这位都督大人还是西昌城人。”
“是吗?是哪家的公子?”
“是西昌城人,只是还没人能够打听到这位大人的身世。”
石老爷面色凝重地摇头,他在最危险的时候仍然坚守在西昌,当时张纵意只是新任的西昌将军。他和万柏交好,又下大力气想要和这位将军结交上,可派人查来查去,只知道张纵意的家住在一个叫张家坟的地方,父母俱亡。
其余的他一概不知,似乎是冥冥之中,有人刻意抹去了张纵意的身份,让这位都督大人看起来像是横空出世的。
“都督到!”
张纵意新穿了身盔甲,腰间别刀,昂首阔步走到了最上首坐下。见她摆手,校场上站着行毕礼的乡绅们也才坐下来。
“我敬各位。”她举起斟满酒的酒杯,面带笑容地喝下这杯酒。
她声音稳,但音量不大,又没有传讯兵传话,校场上的人也就只有石老爷那一桌能听清楚。这不要紧,众人只需要看都督大人的嘴不动了,随后开怀大笑,称赞,鼓掌就好。
所以张纵意只说了一句话,喝了一杯酒。众人已经将气氛捧热,有说有笑地攀谈起来。
虽然这场宴席还未开始,每张桌上只有一壶酒,连筷子都没准备。
都督大人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话,众人的笑声越发热烈。都督也是红光满面地端着酒杯从主位上下来,去了第一桌敬酒。
“各位,各位。”张纵意走到了石老爷的身边,将手搭在他肩头上,这是极其亲近的表现,“承蒙各位老爷战时不弃城,依旧筹措粮草物资。我是西昌城人,也是各位的后生,我敬各位一杯!”
几个人都笑着饮酒。
“哎呦,瞧我都没给各位上菜。”她笑呵呵地吩咐一旁的廖惟礼,“来,给各位老爷上菜。各位海涵,这事怪我了。”
其余的人纷纷摆手,嘴里不断冒出奉承话来。张纵意又同他们喝了几杯酒,士兵就端菜上桌了。
桌上的每人面前都摆上了一盘饺子。
“石老爷,您先请?”张纵意搁下酒杯,亲手端起还冒热气的饺子举到他面前。
他的酒醒了,后背直冒汗,他当然明白这饺子代表什么意思。
上马饺子下马面,石老爷,我先送你上路。
他惜命!他当然想活!
“大人……小人想向您讨个活路……”听见石老爷战战兢兢地哀告,桌上其余的乡绅也明白了,有些竟想拔腿就跑,可一看周围,全部都是杀气腾腾的士兵围拢,眼下惟盼都督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