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是要打仗了,我要帮王涧打铁勒,但定不会这么简单。
张纵意行至雍州边境西昌城外时,再一次告诫自己。
“大人!属下刁景洪见过大人!”
“快起来。”张纵意跳下马,急忙拉住了要给自己行礼的刁景洪。
“太福在城内,他在给大人的兵马腾置地方。”
“有劳你们了。”她笑道。
“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刁景洪朝后望了一眼乌泱乌泱进城的人马,发觉了不对劲。
两人走在最前头进了城,城门的士兵见了张纵意都昂首挺胸,展现出自己的精气神。但看见她身后带来的毫无规矩,甚至东摸西瞧的士兵时,脸上都露出来鄙夷的神色。
“你看出来了,这些兵连进城都毫无章法,他们都是雍州的冗兵。”
“大人是想……”
“景洪,噤声。”即使是人马嘈杂的环境,她也依然谨慎。
她面带笑容,按住刁景洪的肩膀,十分亲切地和他小声说了几句话。刁景洪心头一惊,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答应下来。
刁景洪才注意到张纵意没有穿盔甲,而是穿了一身布衣,腰间是上了鞘的昆吾刀。
他恍然间想起当初跟着这位大人败退西昌的场景,他不得不感叹张纵意身上迸发出的强劲生命力,那时候他们只有四十三人。
他身后的冗兵依旧杂乱,放到这里就连站岗巡逻都不配。张纵意刚刚告诉他,自己根本没打算让这些人去上战场杀敌。
“带他们来只是虚晃一枪,后手还得景洪和太福来配合我。”
可看这位大人的架势,端坐在马上一言不发,眼睛直勾勾看向前方,仿佛要使目光不断扎下钉子。他太熟悉张纵意这样的眼神了,当初以两千兵硬抗北胡铁勒的主力时,这位大人也报以同样的神态。
刁景洪不禁想到这段时间因政事而焦头烂额的西昌守备,他心里边已经有了三分猜测。
张纵意……或许真的是来杀人的。
“景洪?”
他从思绪中回神,才发现自己的马匹已经落后张纵意一大截。刁景洪急忙催马赶上去,任凭吩咐。
“来得匆忙,还望你给我调百十号兵。”
“是。”刁景洪急忙答应,又想起了什么,“伍大人和廖……廖大人没跟您来?”
他猜出这些兵张纵意是要当亲兵用,不过他没想到张纵意此行居然一位亲信都没带来。
“伍庆在内廷当差了。”张纵意笑道,但说起廖惟礼她脸上的笑意明显收了些,“至于廖大人……兴许是贪嘴,到了广乐府后明显吃胖了。这一路总要遭罪,不好让他骑马跟来。”
刁景洪闭嘴不再言语,他知道自己问了错话。
两人又走了约半刻钟,见到李太福带领人马前来拜见,同时他又让人给张纵意带来的这些兵马安排地方驻扎。
她还是和之前一样,住进了治兵所。
进了治兵所当然是要和两位老部下商讨对敌策略,王涧给她的信上写的明白,冬月中薛延陀就会进攻铁勒。
“薛延陀的可汗发信想让我拖住弥佘,前两日北庭州已经通过雍州买了不少粮草,足够支撑他们打完这仗。”
“至于拖住弥佘是用钱还是用兵,我想听听两位的意见。”
她这话一说完,当然就已经是答应薛延陀的计划了。刁李两人同时看向对方,交换了个眼神,都明白了这层意思。
只是张纵意这一趟来的蹊跷。李太福想,如果薛延陀十一月中旬起兵,张纵意完全可以等到那一天再进西昌布置计划,现在离十一月可还差半月多呢。
他刚想起身问张纵意此事,坐他前面的刁景洪就递给他一个眼神,让他不要问。
“回大人话,属下只知道用兵。”刁景洪起身言道,“若用兵,西昌城的兵力远不够,须多城兵马齐动。这事属下不该多言,但凭大人差遣。”
“倚粗卖粗的家伙。”她乐呵呵地说了刁景洪一句,便不再问下去,让他和李太福商量个对策出来,她要去守备府上。
“怎么回事?”
待张纵意走后,李太福急忙问刁景洪内情。
“来。”刁景洪将他拉进小隔间说话,“你觉得大人这次来是干什么的?”
“打仗啊,不是打铁勒吗?只是大人带来的那两万兵似乎不适合作战……”
“大人是来打仗的,但那两万兵不是。大人这么早就来了,不是为了杀北胡人,而是为了推新政,杀……”
李太福瞪大眼睛,已经明白过来,急忙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两人同时惊出冷汗,他们是边城的武将,从东边吹来的风比北胡带来的风更让他们慌乱。升任将领并不只是换了更精良的盔甲,更是和上司站在了同一条行驶在风浪的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