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盖头下不再是他熟悉的星澜,而是一个看不清五官,却神情木讷的女孩子。
是了,这才是他最终会娶的女孩。
往后的大半辈子,他都会和这个跟他同样保守、陌生的女子共度余生。
睡前是她,醒来也是她,一生都是她。
而星澜,以后还会坐在高高地黄位上,与他再不会有一分交集。
与君永诀。
不。
不行。
“不!——”苏幕遮大叫着坐起身。
他擦了擦额前的汗,看着四下陌生的环境,想起这里是段泓的宫殿,他喝多了,在这里过夜。
什么成亲,什么新娘子,都消失了。
是梦,刚才的一切又是梦。
梦里,他经受不起同僚的嘲笑,闯不过自己心底的监牢,最终娶了旁的女子。
他静坐了片刻,接着翻身下床,走出门去。
第514章 抛一枚铜币
有智者曾经说过,当你有两个选择,却举棋不定的时候,可以试着抛一抛铜币。
铜币的正面代表一个选择,背面代表另一个选择。
并不是说你应该遵循抛铜币的结果,而是你抛出铜币的那一瞬间,会发现自己期盼的到底是正面还是反面。
苏幕遮现在就是这样的处境。
在梦里他做出了一个抉择,但无法承担抉择的后果。
他承认他很脆弱,好面子,在乎旁人的看法,恐惧同僚的讥讽。
也承认他很保守、死板,说不出一句情话,也不会向外人表露出丝毫心意。
但他更要承认的是,他更害怕,与她永诀。
害怕自己身边有了其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和她真正成为君臣,成为路人,彻底没有回头路。
一想到这样的结果……一想到段泓他们还可以守在她身边,与她谈笑,陪她读书,自己却只能站在冷冰冰的金銮殿里仰视她。
一想到自己又成了孤单一人,一想到那个梦再也无法实现……
他就觉得忍无可忍!
铜币已经抛出,他知道了自己的选择。
……
星澜还没有睡。
老实讲,她有点恶心的睡不着。
倒不是别的,就是苏幕遮吐得太准,一口喷到她脖子上,那些黏黏腻腻的液体还顺着脖子滑到了衣服里。
要不是看他真的醉得厉害,她都怀疑他是在蓄意报复!
回来她在浴桶里搓了许久,还熏了香,才感觉稍稍舒服点。
全部折腾完就已经到后半夜了。
躺到床上,也没了多少睡意。
大概是隔得时间太久,或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和苏幕遮的点点滴滴,她这段日子都记不起来了。
也就是今晚,看到他失态醉酒的样子,有些回忆才慢慢的涌上心头。
其实她和苏幕遮这些年的相处,真的很平平淡淡。
没有生离死别,没有海枯石烂。
他没有为她挡过伤,她也没有为他拼过命。
有的也只是那么些个不平常,却又不那么特别的小事。
她推翻尚严华,他教她写了一篇打动百姓的剿贼檄文。
她揭露了他曾经心上人的真面目,他从此安心在她朝中理政。
她被压迫离宫,他追随出去,给她送了干粮和路费。
除开这些外,好像……就没有旁的什么了。
所以对于星澜来说,苏幕遮和其他人有一些不一样的。
玉京秋背负的血债,让她想用命去偿还。流萤为她流的血,她眼泪流干也还不清……
但是苏幕遮……
可能他的想法是对的,他们之间更像君臣。
苏幕遮就像一块冰冷又完美的玉,容不得一点污渍,也染不上一丝色彩。
透彻得让人想靠近,冰冷得又令人畏惧。
但也有些小事,记起来的时候,又让星澜觉得,他并非那么透彻而冰冷。
他们流落在外的时候,他也会打着掩护的名义,对旁人说她是他的娘子,会贴心又笨拙的照顾她的起居,会在旁人误会的时候脸红,还会跟她靠在一张床榻上入眠。
这也远远超过了君臣的范畴。
或许自己真的不应该脑袋一热就给他娶亲……
“砰”的一声,外门被突然的推开。凉风灌进来,星澜忍不住拢了拢被子。
“若敏吗?把门关上。”她高声唤了句。
然而冷风还在呼呼的刮,也没人回应。她心下生疑,警惕的下床查看。
明明暗暗的烛光下,站着一个人,身材高大,不是若敏。
而是她刚刚一直在想的,苏幕遮。
为什么是苏幕遮?
然而来人并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而是径直走过来,俯身吻上她的唇。
……
夜风无声的吹动床帘,拨动两人的发。
像是寂静夜里沉浸的诉说,醉意交缠,在彼此的眼里看到清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