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下打量了她们好几眼,确认脸上的焦急不似作伪,这才把人带了进去。
安静的医院走廊尽头,站着不少人,显得气氛更加沉郁。
他们簇拥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神色十分恭敬。
老先生年纪虽大,但是腰杆挺得笔直,即使眼下泛着乌青之色,可毫不掩身上那股旧式中国文人所有的风骨。
他穿着一身考究的中山装,正在同身旁的人低声说着什么。
苏禾柠和这位老先生有过一面之缘。
这人便是苏青云的导师,名字叫做江至城,是一位著名的学者。
护士直接把她们带了过去,小声说道:“他们说是病人的家属,过来陪护的。”
众人的视线全部被吸引了过来。
“江老师。”陈相宜颤颤巍巍叫了这么一声,一路压抑着的情绪在此刻释放。
她将脸埋到自己的手中,哭得不能自已,却碍于寂静的环境,不敢哭出声来,只能断断续续抽噎。
苏禾柠站在一旁,低声安慰着她。
众人都能理解,任由她们发泄。
陈相宜好不容易才调整好情绪,但是依旧泪眼朦胧,抬头看向这位自己敬佩的老先生。
苏青云就把江至诚当做自己的父亲一般爱戴。
受丈夫的影响,没有父亲的陈相宜在江至城面前,也总有见到家中长辈的亲切感。
陈相宜出声道:“您实话告诉我,青云他……他到底怎么样了?”
身旁的人都缄默不言,神色悲痛。
看着面前那双忐忑的眼睛,江至城伸出手,拍了拍陈相宜的肩膀,给予安慰。
毕竟工作性质特殊,江至诚只能三言两语做了交代。
“现在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就是需要人照顾。我想着……他好久没见你们了,所以才把你们叫过来的。”
苏禾柠能听出来,老先生含混了病情,为的是让妈妈安心。
那么父亲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霎时间变得冰凉,差点站不稳,跌坐到地上。
苏禾柠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疼痛顺着神经直击大脑,才勉强恢复了镇静。
周围的人应该是苏青云的同事,看到导师发了话,也纷纷安慰起陈相宜来。
他们的穿着统一,十分整洁,衬衫领口的纽扣也被系得严严实实,谈吐文雅,感情炽热。
苏禾柠看到他们手指上都有厚厚的一层笔茧,更是有不少人戴着眼镜,应该是从事某种和实验室相关或者测量工作。
看来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爸爸确实是在进行某种保密研究工作。
上一辈子,在陈相宜消失不见后,苏青云因为太过悲伤而精神恍惚,操作失误致使实验出现爆炸,不仅自己身受重伤,身边的同事也被牵连。
但是现在——
爸爸不是因为爆炸躺进病房,同事也没有出现伤亡情况!
也就是说悲剧没有重演!
一起一落,一个大悲一个大喜,已经让苏禾柠心力憔悴。
她一想到苏青云摆脱了就像是宿命一般的悲剧,就觉得喜不自胜。
“谢谢大家,我会好好照顾爸爸和妈妈的。这些日子,真的多谢你们对爸爸的照顾,这份恩情,我永生难忘。”
苏禾柠对这些陪在苏青云病房外的叔叔阿姨十分感激。
他们都和爸爸一样,隐姓埋名,为了国家的发展,扎根自己的工作岗位。
因此,苏禾柠对他们格外敬重,深深鞠了一躬。
江至诚叹气:“好了,我们不站在门口叙旧了,赶紧进去看看吧。”
医院里不适宜留太多人,其他人三三两两散去,只有江至城陪着苏禾柠和陈相宜一起进屋。
素白的床上,苏青云还在昏迷着。
他体格明显跟苏家的那群大老粗不同,长相清隽秀气,但是现在却不能站起来,也不能睁开那双温润柔和的眼睛。
苏禾柠看见这一切,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算上上一世,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父亲了。
苏禾柠随即抹干眼泪,强迫自己坚强起来。
她眼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容不得悲伤!
江至城道:“青云是我们小组里最有奉献精神的人,对待工作严谨细致,团结身边的各位同志,是大家公认的优秀青年。”
“他还经常把你们的照片给我们看,虽然……青云不能经常回家,但他的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们。”
看着眼前一家三口,他的眼眶也不由得一湿。
苏禾柠又安慰了陈相宜几句,江至诚便将空间留给了这常年分隔两地的一家人,让他们好好团聚。
到了丈夫的跟前,陈相宜反倒坚强了起来。
她抹干眼泪,袒露出了身上的坚韧。
陈相宜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收拾好,便坐到了床边,满眼深情地看着苏青云,事事亲力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