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个急性子。元怿拿过桌上的外衫一边往身上套一边走过去开门,门打开,外面阮舒月见着她一愣。“你,在沐浴?”
她天不亮的时候刚去了趟清泉山,走了一身汗,不然也不会大早上沐浴。“刚才练功,出了汗。”
元怿此刻长发未干披散在肩,有水珠滴落,中衣雪白,那水迹洇透白衣晕开淡淡痕迹。阮舒月愣怔怔地盯着她,直到元怿察觉到她的目光回望过来,她才紧呼两口气移开视线。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元怿疑惑,自己在这都快成半个伙计了,没少伺候这位大小姐,今儿怎么她倒是来问自己有没有需要的。
“你这衣服……”
听她提到自己手里的衣服,大小姐清清嗓子,正准备就话下坡将衣服送出去,就听元怿认真道:“我不会改衣服,你还是找三娘帮忙吧。”
……“谁说我要!谁说我要改衣服了。”阮舒月忍住想白她的冲动,将手里衣服往桌上一放,“给你了。”
“给我?”
“看你衣服旧了,你不是钱物丢了吗,就顺手帮你也做了一套。”这话说的不自然,元怿却也并未多想,“哦,多谢。”
瞥到她放置贴身物件的托盘上,正好放着那枚香囊,阮舒月上前拿过,“你先穿上试试吧,我帮你更……”她话未说完,手上忽然一疼。
元怿看到阮舒月拿起香囊,立时便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从她手里一把夺过香囊。“你做什么?”
阮舒月茫然望去,却迎上元怿逼视的目光,她不明白怎得忽然她就生起气来。
“我只是,想帮你……”
“不必了。”松开阮舒月的手,元怿别开目光,拿过桌上自己的那件衣服穿好,又将香囊妥帖放入怀中。
“你很讨厌我?”听得出来,话里已隐隐带着颤音。
“没有。”元怿淡淡开口,依旧没有去看她。
“我只不过是,感念你救我的恩情,我从不欠任何人的人情,何况是救命之恩!”阮舒月深深呼吸,忍下心头激荡到快要磅礴的情绪,“我不过是想给你来送件衣裳,顺手帮你穿戴好,并没有想要对你和你的东西怎么样!”
话里的委屈就是不从意思也从声音里听出来了,元怿望向她,心里无奈叹息:“你将我欠账结清又帮我解围,欠着的恩情早就相抵了。”她软下声音,尽量耐心道:“你不必再将我救你的事挂在心上,那事换成任何人都会施以援手。衣服,我收下,谢谢你。”
这人要是平常模样还好,这样忽然温柔,让本还鼓着火的大小姐,心里忽的一阵酸楚委屈,连带眼眶都跟着泛起红。“我不是说过,于你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救命之恩,哪里就那么容易相抵?”大小姐咬了咬嘴唇,声音跟着软下,“就算不说这些欠债恩情,我阮舒月难道还不能同你交个朋友吗?就是朋友间的寻常关心说话也不可以吗?”
元怿这下当真有些无措,她以前遇到这事碍着身份只要不理就好,再不济总有陶依她们在,她们虽然爱笑话自己但也不会真不管,而且那时候的自己还是男子身份,怎么都好说,现在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啊?
“香囊是我家人的遗物,对我极其重要,所以我从不轻易示人。”
阮舒月一愣,就听她继续道:“我从小便是这样的性格,并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你不要见怪。”
难得元怿肯解释,她这三言两语一出,大小姐的脾气立时消减。心平气和多了的人心里也嘀咕,自己平时不是个在乎小事斤斤计较的人,交朋友也向来多是别人主动示好,哪里有过现下这般几次三番关心谁,对方还不领情的。
“那你和你的朋友们,也是这般相处的吗?”
元怿想了想,“我的朋友很少,唯一还在世的,她总说我闷。”
阮舒月听得不忍,唯一在世,虽然她极想向七娘问问到底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又不知这样冒然询问她,是否会惹她不悦。
“以后我们便是朋友,有什么话你可以同我讲。”阮舒月试探着略带小心的语气,让元怿微怔。“我看你总像是很多心事的模样,一个人憋闷在心里,不好。”
元怿看着她的眼睛,阮舒月眼神清澈话语真诚。自己现在只是个流落民间钱财失窃要给客栈做工还债的落魄女子,没有世子的身份,没有华丽的行头,这般落魄却还愿意真心帮助她照顾她的,除了师父和陶依外,也只有阮舒月和欢喜客栈这一家人了。
“好。”说不感动是假的,元怿垂下眼,没有再说感谢的话。
欢喜客栈重新开业后,因着陶依的新鲜酒水菜式以及经营点子,生意比照过去更加红火。阮舒月是在客栈开业后的第二天离开的,头晚上众人聚在一起,俞菱初特意多做了好些个菜,洪三娘又开了几坛好酒,大家围坐大堂,一来庆祝生意兴隆,而来为阮大小姐践行。一顿酒宴直至深夜方才散去,大家伙儿喝酒聊天好不尽兴,彼此之间更是熟悉热络了不少。然而熟悉之后却是分别,第二日头午王琦刚打开店门,接阮舒月回府的轿子马车便等在了欢喜客栈大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