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漠城别过脸,桌上是他从不离身的佩剑,那上面还有她送他的剑穗。眼前一点点模糊起来,或许从多年前便已注定,一入帝王家,即从生死关。只是这样成长的代价,未免太过痛苦沉重……
此时的皇宫内院里,元恪跪在龙乾宫外,内侍总管太监黄兴在旁搓手叹气:“二皇子,您回去吧,皇上现下在气头上,这时候您何苦再去犯这龙兴?”
“请公公再去禀报。”
“唉!我的爷,您这是何苦呢?”黄兴看看殿内,犹豫着上前两步,回过头见不远处走来一人。他定睛一瞧,忙跪下叩首,“给公主请安,公主您可算来了,快劝劝二皇子吧。”
安襄来到元恪身边,挥手拍掉落在他肩膀上的雪花,又将手里的大氅披到他的身上。“姐姐在这陪你。”
元恪眼眶一热,“姐……”
安襄跪在元恪身旁时,黄兴差点没把脑袋拱到地里,“公主您这是要老奴的命啊!”
“姐你别!你怀着身孕不可如此啊!”元恪想要扶她,安襄却拒绝了。轻抚下自己的肚子,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黄公公,请你禀报圣上,安襄元恪请见父皇。”
黄兴不敢耽搁,赶紧进殿去报。不多时,他再出来后擦了擦额上的汗,“公主,二皇子,陛下让您俩进去回话。”
元恪扶着安襄站起身,姐弟俩互望一眼,搀扶着进到龙乾殿。郎延拓此时高居龙椅之上,望着相携而来的一双儿女,本阴寒锐利的目光忽然一滞。
“儿臣参见父皇。”
“别跪了,都是要当娘的人,还这般胡闹。”话是冲着安襄说的,安襄跪下去的动作顿住,元恪却俯身恭谨参拜再起身。
“父皇。”他刚想说话,安襄却截住他的话头,“父皇,您今日辛劳,不知可有用膳?女儿让御膳房备下了参汤,待会儿便送到。”
郎延拓的脸色再度缓和一分,“也好。”
“父皇操劳国事,我们不能为父皇分忧已是不孝,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
“你做的一直很好。”他斜睨一眼元恪,“倒是有些人,不能尽孝尽忠便罢了,没得再来坏事。”
“父皇,元恪还年幼,但他是个心善仁厚的孩子,来日定会成为咱们黎朝的肱骨忠良。”
“但愿如此吧。”郎延拓淡淡开口:“没什么事,你们便下去吧,朕累了。”
“父皇!”安襄略停顿的这片刻功夫,元恪突然跪下,“儿臣或许年轻不懂朝政道理,但儿臣和陶依元恺他们从小一同长大,他们的秉性儿臣知道,也都是心善老实的孩子,求父皇开恩,饶过他们吧!”
“父皇。”安襄见状连忙跟着跪下,“父皇恕罪,元恪心思单纯又重情义也是一时心急才会如此。只是,弟弟妹妹们毕竟同我们一起长大,年岁又小,儿臣斗胆亦想求父皇宽佑,就当是,为着女儿未出世的孩子祈福吧。”
郎延拓沉下脸,看着殿下跪着的一双儿女,忍下想要发火的心。他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将两人拉起。
“你六叔造反谋逆,想要你们父皇得来不易的江山。你五叔暗插刺客,想要置你们爹于死地。你四叔贪赃枉法藐视皇权,对朕不恭不敬由来已久。这样的人,你们说,该不该留?”
安襄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腕,“儿臣知道是叔叔们做下错事在先,理应受律法制裁。可是稚子无辜,陶依和元怿还未成人,云卿又素来恬淡不争,还请父皇开恩,只饶过他们几个吧。”
“糊涂。”郎延拓失望地看一眼安襄,继而问向元恪,“我问你,若有一日,你爹你娘你兄姐子侄悉数被人杀害,你会怎样?”
元恪愣住,动了动唇,最终低下头。“血海深仇,不报,不足以为人。”
“我再问你,你那几个兄弟,元怀元恒元恺元怿比你血性如何?”
“他们,各个都是,血性儿郎。”
“既如此,你觉得你爹就应该洗干净脖子,等着他们有朝一日前来复仇取我这项上人头吗?”
元恪不再说话,连安襄亦垂下头。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句话,可是你皇爷爷说过的,你可还记得?”
“记得。”
“既如此,你说,他们该不该杀?”
元恪哑然,瞳孔里的光一点点涣散,半晌方嗫嚅道:“可是,可是……陶依和五姐,只是女儿家,她们,她们不会的。”
郎延拓看了一眼已经没了生气的元恪,转而对安襄道:“陶依还未抓回来。”他本想说据报云卿在逃亡的过程中拒捕已然被杀,但想到安襄的身孕,顿了下还是瞒了过去。“不管她们会不会,都先要将人抓回来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