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朝宗室皇族向来入宗学进学, 唯东宫太子,方可于东宫受学纳署官。如今长公主除了没住进东宫无纳署官外,一应皆与太子无异,连封邑都加到了同王爵的八千户。
朝中本想着进言的谏官,提笔却思及公主素日行为又无过失,言谈也不跋扈,一来二去,除了说一句陛下舐犊情深,却是连个再提选秀的都不曾有。两位娘娘皆无子,他们还是不要触这眉头,且再等几年看看。
这日岁安前往清宁宫中,因着今日是洪夫人生辰,迎曦同方旭告假半下午,故而是她独个儿到云卿这里用的午膳。
“公主。”用过午膳,岁安总喜欢到清宁宫里的花园逛逛。这日她正在园中赏竹,忽听身后有人唤她,回头去瞧,就见禾晴捧着一个扇面站在竹林中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是你啊。”岁安走过去,又去瞧她手中的扇面,“这是你画的?”
“殿下上次不是说我画的墨竹无骨,今次如何?”
岁安来云卿这里用晚膳时经常会碰到禾晴,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稔,禾晴便时常向她请教一些诗文画作。不过像今日这般午间她便出来遇到,到甚是少见。
岁安接过扇面,果然见此竹比照前次要好上不少,“风骨尽立,进步了。”
她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同禾晴说话时倒真像个长姐一般。禾晴盯着她恍惚似怔然出神,岁安说完没听到声音,抬首对上禾晴的目光,二人对视少顷,岁安笑问:“怎么了?”
“没事。”禾晴摇首,转而环顾竹林,“大长公主爱竹,我久居于此亦觉竹清雅不争,当有君子之风。”
岁安跟着一同去瞧,“露静烟绿,临池似玉,我听说昔年在王府时祖父便种了许多竹子,父皇和姑母皆十分爱竹。”
禾晴听到昔年王府不由止了话头,再去看岁安时,见她神色无异,心下刚崩起的弦略略一松。
“你近来在读什么书?”岁安望着竹林出神片刻,继而话锋一转问起禾晴的学业来。
“铁姨母给拿了女则和女训,大长公主又给拿了列女传。”
“女则女训?”这两本书岁安也读过,不仅读过,还是元怿亲自教她读的。而父皇让她读这书也不是教她按照上面所述言行规范,更像是在警醒她。自己打小自由惯了,若真如书上所述那般束缚自己来生活,还不如两腿一蹬早登极乐。
“你想去学堂读书吗?”
禾晴眸中瞬间涌起的光亮并未逃过她的眼睛,岁安以为她要推脱,结果却听禾晴斩钉截铁道:“想!公主殿下,我想好好读书。”
“宗学里不喜读书的学子不少,你倒是特别。”
“难道公主殿下也不愿吗?”
岁安看向她,禾晴垂首又道:“读书可使人明理通达,禾晴不愿一生混沌。”
“读书可使人明理通达。”将扇面合上,岁安拿在手中颠了颠,“禾晴当是通达之人。”
禾晴福身行礼,看着岁安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她这是答应了?
这日下学,岁安唤仪驾去往凤仪宫。
“给洪夫人的贺礼送去了吗?”
“早就送去了,洪夫人亲自收着,说感念公主圣恩呢。”
岁安点点头,手中扇柄转动,想着父皇不久前同她说过的话。不畏世俗与身份,自己想做的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殿下,凤仪宫到了。”
内侍唤她,她才恍然自己竟已出神这般久。将扇子往袖中一塞,岁安下辇去往母后宫中。
岁安现下已然分宫,平常功课忙也不再能日日来凤仪宫中用膳,昨儿刚来过今日又来,舒月瞧着她的小脸就知道,这是有心事了。
酥酪糕点,冰糖脆肉,按照她的口味置办的晚膳,瞧着岁安用的倒也香。吃过饭,岁安陪着舒月用茶闲话。
“母后,儿想求您允准件事情。”
“进来前就瞧出你有事,说吧,这次想要什么?”
“不是东西物件。”临到张口岁安又有些为难,“母后,儿想让禾晴来做我的伴读。”
皇后娘娘浮茶的手一顿,岁安何时同禾晴熟识的?“迎曦和方旭不一直陪着你吗?”
“我知道,迎曦很好,方旭也很好。”
舒月看着岁安,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却见她戛然收声似不再多言。这性子,倒是越发像元怿了。
阮舒月眸光沉了沉,她抚上岁安的长发,就听她突然开口道:“我未亲身经历当年之事,想来亦觉痛心,父皇和姑母当年身逢此难,再忆只会更痛。姑母心善父皇仁慈,儿想若将禾晴放入我的宫中,儿亲自看着,岂不更好?”
“你父皇和姑母,当不会对一个孩子多想。”说着她觉察出不对劲之处,“是不是禾晴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