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药铺,铁惜若进去抓了两副伤寒的药随后去往沉塘坞。现在这个时候,沉塘坞的那位坞长就是再没眼力价儿也知道这位被接进宫的铁姑娘不可得罪,而她频繁出入安襄的家里定是宫中有贵人交待过。本以为是虎落平阳,没想到却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姨母。”
铁惜若到时,禾晴正在院中烧水,铁惜若颇怜爱地摸下她的脑袋,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
“好孩子,吃吧。”
“谢谢姨母。”
铁惜若还未进到房间,就听闻里面传来的咳嗽之声,安襄在司马勇死后身子就垮了,若不是禾晴还在,她这一口气也撑不到现在。
“你来了。”
“你这病,需要好生静养。”
铁惜若将药随手放到桌上,坐到安襄床边。
“好生静养,哪里来得好生又怎么调养?”
铁惜若瞧着她枯黄的面容,心里一股酸涩之意涌现,昔年间安襄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她们俩也曾畅谈心事,安襄早就听闻过她的事,她知道自己在等谁,却从来没有点破过,不仅如此,还在先皇过问自己亲事时帮着隐瞒推搪,这份情她是该记着的。
“公主,这样的日子,你还有盼头吗?”
“盼头,我只盼我的禾晴。”
“可是禾晴,她一辈子都出不了沉塘坞。”
安襄眼里刚蓄气的光瞬时泯灭。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禾晴提着一壶热水走进来,小小的身子颇有些费力的将水壶放到桌子上。
“姨母,家里没有茶叶,您将就喝点热水吧。”
铁惜若赶紧起身接过她手里的水壶自己倒了杯热水,看着禾晴冻的通红的双手,不由心疼道:“好孩子,快来暖和缓和吧。”如今已然入冬,禾晴身上却还穿着秋日的衣裳。虽说是三件单衣叠穿套在身上,却仍旧冻得她小脸通红。
“十层单不抵一件棉,这么穿可怎么行,瞧你这小脸儿冻的,过会儿姨母去给你取件棉衣来。”
“多谢姨母。”禾晴倒了杯热水,冲铁惜若笑笑继而捧着热水来到安襄身边,“娘亲,喝点水吧。”
安襄咳嗽两声,撑起身子,铁惜若扶着她将热水喝下。
“姨母,这是药材吗?”
铁惜若点点头,就见禾晴拿起就要去熬药。“放这儿吧,一会儿我去熬。”
“姨母是客人。”禾晴却跳下床取过药包,“您陪我娘亲说说话吧,她一个人总是这样躺着也闷得慌。”说完不待铁惜若再拦,小跑出屋子熬药去了。
铁惜若盯着禾晴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就听安襄叹息一声缓缓开口:“这孩子,当真是极好的孩子。”
“是啊。”她微微眯起眼睛,盯着禾晴若有所思,“公主,这孩子,当是你的福报。”
安襄紧喘了两口气,她如今身子大不如前,若有名家医治调养尚好,可若一直蜗居在这沉塘坞,恐怕熬不了多少时日。她自己现在如此境况其实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禾晴可怎么办?
“是我愧对禾晴。”
“公主,你想禾晴走出沉塘坞,重新过回她应有的生活吗?”
安襄怔住,铁惜若的目光沉定,而这份沉定中有一股绝然的希望。
“若禾晴可以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走出沉塘坞,我愿承受任何甘做一切。”
“我听闻,皇上昔年很疼爱禾晴。”
“是,不过那已是过去。”现在的铁惜若,让安襄有种陌生的感觉。
“如果我有办法让她重新回到宫里,甚至做上郡主呢?”
“你为什么要帮我?”都是经历过家破人亡的,安襄知道,铁惜若能这样做一定是有她自己的目的,毕竟她是能从沉塘坞挣回皇宫里的人。
“公主昔年如何待我,惜若从未曾忘。”她看向安襄,安襄目光沉静如一潭幽泉,铁惜若知道,这个理由安襄定然不会相信。
“皇上新纳了突厥的公主。”
安襄蹙眉,突厥和黎朝已经几十年未曾联姻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帮禾晴亦是再帮自己,知女莫若母,若禾晴进宫云卿公主心善仁慈必定会怜惜禾晴,皇上素来最敬重这位长姐,若公主疼爱禾晴,天长日久,皇上必定也会喜欢禾晴。”
“你是想利用禾晴接近皇上?”
“我的公主殿下,我也是真心心疼禾晴的,瞧瞧她那双通红的小手,她才不到九岁啊,已是满手冻疮。”铁惜若倏然凑近安襄,俯首在她耳边时,冷然一笑:“她的手本应同所有世家闺秀一般执笔抚琴,而不是在这天寒地冻中拾柴烧水做些粗使下人才会做的活计。安襄,公主,你就当真忍心吗?”
铁惜若的每一句话都击在安襄心里最痛的位置,她握紧被角,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