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里的还有农场加起来不过四百多石。”邱本玄先道:“能帮的我们已然尽力,眼下还有工人等着吃饭,雍州现下的局面不知什么时候官府便要征粮,总要给自己留个后路。”
这话说的有理,洪明昭亦知晓邱本玄想的没错,但眼下百姓在他眼前受苦,他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屯粮不救。
“雍州城只开了一次粮仓赈济,雍州此处特殊,比照其它州城它还多了一处备粮大仓,保证战时不被围困到粮绝。”元怿低声说道,邱本玄闻言当即抱拳,“公子爷,属下明日起便关门张告,诚一粮行维持了这么多日,已然无粮。”
“公子。”洪明昭还要再说,邱本玄却拦住他,“洪先生,赈济灾民是朝廷应尽之责,你那几石粮食都拿出来,又能管几日?”
元怿:“洪大哥你放心,我自会想办法让雍州知州开仓放粮。”
既然元怿如此说了,洪明昭也不再多言:“是,公子。”
当初他只当对方是亲家姐姐,谁知在客栈细聊后才发现此人胆略才识绝非寻常女子,想到他那妹夫棠一所为,更加断定姐弟二人并不是一般凡人。当时洪明昭还未细思,等到后来他爹军饷案被闹到督府两司重新审理彻查,他才知道自己这“亲家姐”到底是什么身份。
洪明昭看了看元怿,棠一起初和自己说对方是男扮女装时他还不信,等元怿真的换上男装出来后,那举止做派又让他觉得对方定然是个男子无疑。
“大概是她长得俊美,扮作女儿亦是像的。”陶依和他解释的时候,不由暗暗庆幸,幸亏他这位大舅哥是个老实人。坏在他太老实这样惊世骇俗的秘密还是不同他实说为妙,好也在他是个老实人,如此说来他竟也信了。
“过去在两淮时就听说过江王小世子容颜俊美,如今一见,真当如此啊。”
陶依:……
几人将最近事宜大略过了一遍,此时天色已暗,她们一路上辛苦,邱本玄便张罗着让她们先歇下,粮食的事解决,剩下的便都不算紧要。
“等手上的事情处理完,过两日我们去一趟农场吧。”多亏阮舒月想的好点子,加之如今邱本玄经营得当,他们的农场已然拿下京都宗府牛乳供应的渠道。
“好。”阮舒月应着,“当初幸亏将邱先生一同派来了。”
“是啊。”洪明昭耿直厚道邱本玄不拘小节,二人放在一起倒是正好相辅相成。
思及此,她又想到白日邱本玄同她所说之事。打通京都关卡,银钱自不必说,关键其中手段,还真不是洪明昭这样的老实读书人能想得出用得上的。
邱本玄:“京都城里的官虽然看着都是新帝的人,但还有一部分人,是他所忽略,或者说是,他压根没放在眼里。”
“先生所说何人?”
“奴。”
“奴?”
“城前输送,内宫采买,近身侍候,一应事宜,皇家离不开奴。这些奴仆虽因生活所累卖身为奴,心里却纷纷都有欲。酒色财权,你猜他们最喜欢什么?”
皇家宗族贴身伺候除了宦官便是宫女。“先生的意思是,以财拉拢他身边之人?”
“以兵力比拼銥譁,胜算不说代价太大,如此便要想,如何乱其心神让他不再以你为重祸,同时瓦解内里合围共攻。公子,你说呢?”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先生大智。”
……
阮舒月轻拨烛芯,屋里的光便稍稍亮了些。“你准备怎么让雍州署官开仓放粮?”
元怿将坐炉的水壶提起,给茶碗中添上热水,雍州的天是比并州要暖和些许。“你还记得棠一过去在公堂外,怎么起哄叫嚣李屠户的吗?”
阮舒月闻言便笑了,望着元怿,一双眼睛晶晶亮亮,“你是说舆论。”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很快,所有人都见识到,当事涉民生,百姓温饱生死都成问题时,积毁销骨的速度能有多快。
“明明城中有粮!雍州是粮食最多的州城!为什么不给我们开仓放粮!”
“朝廷还有将我们当人吗!”
“我听说现今皇上谋害先皇篡位又害死自己所有亲兄弟,这是老天的报应!弑父杀兄,黎朝的灾祸都是老天的报应啊!”
流民因着不久前驱赶彻底愤怒,理智或者说胆怯在饥饿与死亡面前,不值一提。更何况,其中还另有心人。
京都城禁宫。
“混账!”奏书被狠狠摔在面前跪奏之人身上,“找死!给我查!都是谁说的,全部处死!不,诛九族!”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跪着的人不住磕头,“实在是,是流民中传出来,臣,臣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