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召南两日没阖过眼,回到寝屋,只觉神思疲倦。
他见她在床榻里侧睡得正熟,背对着,整个身子蜷成一团。他刚躺下,却忍不住掰过她的身,抱在怀中。方才心中还是恶念四起,此刻竟平了不少,反而胸口在酸楚。
他还是拥有她的。
暖帐内光线昏暗,他凝睇,一遍遍,摩挲她的脸颊。他忽然想起一件物什,伸手探进领口,摸出一块平安符。
那符贴着他的胸口,取出时还是温热的。他的大掌又轻轻探进薄短小衣,把平安符贴在她的胸口上。
怀里的人嘤咛了声。魏召南以为她要醒,怕她挣开,手臂反而加重力道,把人搂得更紧。所幸她不曾醒来,睡得香熟,轻轻浅浅的呼吸落在他脖颈上。
魏召南习惯性去摸她柔软的小腹。摸到时,手掌却一烫,猛然想起她说过的话。
他们真的不会有孩子吗?
他想要一个孩子,是他俩孕育出来的,有她的血脉。倘若没有孩子,他和她之间的牵连便少了一桩。若是以后她想走,她就能轻易地割断他了。
......
安西都护府仿若庞然大物,赫赫然卧于大漠边缘。
往西是襄城,往南,大周最北的樊城。
襄城于数日前,被卢将军的兵马重新攻回。因城池被吉鲁人占领了个把月,伤死不少,如今城中百废待兴,齐都护一早携长史、司马等人往襄城巡查。
清早朦胧的光透进纱帐内,喻姝刚睡醒,便听见外间有人说话。这声音,似是魏召南与弘泰。
弘泰说,十七骨头硬,还不肯招。
“会不会是皇后的人?”
弘泰忽而道:“那太监被派来德阳殿时,殿下只有十岁。宫婢和太监的名录册都要皇后亲自过眼,她也最容易安插人手。”
皇后是有在他身侧安插眼线,他也清楚代管王府的陶氏是皇后的人,但十七不会是。
魏召南:“幕后之人想要章隅的性命,章隅可是章家的眼珠子,皇后的亲外甥,不会是她。”
他眼下想到一个人——鄯王的生母吕昭容。
在他出塞之前,皇帝曾说,等他这次回来,便将吕家贩私盐的案子交由他查。
这等抄家的死罪,一旦让吕氏得知,必想先灭口,左右官家手里也没有实证。
先杀了他。若杀不了他,再把章隅的死嫁祸他身,引得皇后与章家恨他,这确乃吕昭容会做的事。
皇帝和她,一个想利用他,一个想杀了他。
魏召南垂眼盯着指间的茶盏,
那便来看看,是他先死,还是吕家先抄?
“你继续审着十七,若还是套不出话,也不必再费功夫,我为他择个死法。怎么死好呢......”
他才说话,眼皮一掀,便见喻姝从里间出来,不由收住了话术,只让弘泰先回去。
她梳洗好了,整个人的气色瞧上去比昨晚好不少。
“药可擦了?”魏召南也舒坦,见她摇头,拉着她的手回里间擦药。
喻姝坐榻上,低头见他蹲下身,撩开一层又一层裙摆,将褐黄的药擦在她小腿的伤口上。
她总觉得魏召南是想抹去大火的事,现在才越发对她好。可她不知晓为何,心里却好难过。他想一物换一物,想用事后的补偿来换她的心。
她心下想:其实对他而言,我也只是他的夫人罢?他受的苦太多,换作任何一个知冷热的小娘子作他夫人,他也会对人家这么好。他不是缺我,他只是缺一个对他好,合衬他心意的夫人。没有我,也可以是旁人,只是我恰巧碰着他了。因为不是特别,才会被他放弃掉。
第41章 祭拜
魏召南见她不说话, 只垂眸在沉思。
她刚死里逃生,他怕她又多想两人之间的事,有意扯开她的心绪, 索性站起身笑问:“饿了否?想吃什么, 我去传膳。”
喻姝忽然拉住他的衣袖, “十七是不是受尽苦刑也不肯招?那幕后之人手中必有能操控他的东西。宦人大多是家境贫困的,妾跟十七闲聊时,曾听他说家中有父母,还有一双弟妹。听他之意, 进宫是为了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不肯招,许是家人被挟持了。宫女太监每人都有名录案卷, 殿下让人一查就知。”
之前在王府, 十七对她多番照拂。虽不知真情还是假意,但心想他不是罪大恶极。杀也就罢了, 何必死前再受折磨。
喻姝试探地问道:“殿下可是要杀他?能否留他一具全尸呢?”
魏召南默了一下。
想起十七的背叛, 又或许十年前十七被送来德阳殿时,便早有预谋。他心头恨极了, 可看见喻姝相求, 又动摇地想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