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潘怒得扯开林氏,抬起手,又是一巴掌,掴得林氏肿起半边脸。
人赃并获,无人敢劝。
喻姝冷眼瞧着,又抿了一口茶。
她看向庶弟喻梁,只见这么久了,他始终笔直地跪在一旁。明明事因他起,现在反倒与他无关了。
再看喻成邺,仿佛听傻了。往日他一贯趾高气扬,今日也瞧出失魂来。
喻潘那种男人,旁得再忍得,偷汉子此事足以让他羞恼的欲杀人。
不过林氏犯下的不可饶恕之罪,又何止奸|淫一桩。
虽然喻潘想休妻,也可能休不成。毕竟喻母和老家主孝期已过,林如蔲就在那三不出妻之列。
但杀人总是要偿的。
当年吴唐走水路时掉江里淹死,必是林如蔲的手笔。
吴家清白人家,不是喻府家奴。只要她回头把搜来的证据交吴家,再由吴家报给官府,那么接下来就不干她的事,剩下吴家与林氏之间的杀子仇。
林氏即便死罪能免,活罪也难逃。
喻姝静坐,垂眸摸向裙裳的绣花。
林氏的仇报了,喻潘的仇又该怎么报?只是喻潘牵连太多,要报恐怕也不好报。他既那么看重官名仕途......
除非喻家倒了。
喻姝咬着唇,很久拿不下主意。
她觉得难。
既觉得会牵连无辜之人,却又不甘心:娘当年一无所有被喻家丢下,受的那等绝望,又如何能让喻潘毫无愧疚、逍遥自在继续当他的官?他甚至还想利用我,谋他儿子的仕途......
离开喻府之时,西天残阳半下,远山迟暮。
喻姝坐在马车上,虽报了林氏之仇,心却空荡,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
若要摧毁喻潘,必要将喻家连根拔起。扳倒喻潘,远比林氏要困难,还可能伤及无辜之人。
她到底是要留在汴京,还是回扬州?
喻姝想了一路。
闭上眼,不知何故,黑暗里竟慢慢浮出魏召南的脸,和他手臂、后背,满身炫目骇人的刺青。
......
三日之后,吴勇手奉一纸状书告到官府。
林如蔻因犯六杀之一谋杀,系死者曾为家中长工,又因林家赔了许多钱财给苦主,故重责四十大板,徒三年。
林如蔻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妇人,哪能经得住官府大板。加之喻潘对其恨之入骨,私底下也动了手脚,令人鞭笞得皮开肉绽。
喻潘是薄幸之人。
当年前妻王氏便是被他逼得一身伤劳,结郁而终时也不曾得过他一滴泪。
如今他休妻不得,或许真不想留林氏性命。
虽仍接林如蔻回喻府养伤,但没过几日,林如蔻就因伤病太重而呜咽断气。
喻潘还在恼怒上头,嘴里骂着贱妇□□,不准任何人给林氏守孝,头七时只留一口薄棺椁草草下葬。
喻姝一身素衣,从堂屋出来,正好碰见梵儿。
梵儿今日也是素衣孝带,同她一样,面上都不见悲色。
“长姐。”
梵儿叫住了她,
“大后日琰王次子满周岁,请帖已送至王府了。盛王殿下后日要出使西北,恐怕来不了,宗室女眷们都在,长姐可一定要来。”
琰王次子也是荀琅画嫡出,喻姝近两日有所耳闻。只是贵妃身亡,又碰上西北战事,喜宴倒不能办得跟长子一般。而琰王也只打算请宗亲来,办一席长寿面,再抓周儿了事。
梵儿想起昨夜伺候琰王之时,他在床榻上抱她,指尖轻缓抚过她的脸:
“你若是能让你长姐来,此事无论成与不成,我都抬你做侧妃......”
“侧妃?”
梵儿想起因为琰王的优待,荀琅画平时就多不满自己,又抬脸望他:“要是夫人不肯,该如何是好?”
“她不会不肯的。”
琰王孤自笑说:“我纳谁只须自己拿主意,用不着过问她。你一向聪慧,如今我想要之人,可明白了?”
梵儿颔首,垂眼。
待了这些时日,她怎会不明白?
自从看见伺候琰王床事的丫鬟吟月开始,她便隐隐有所揣测——因为那丫鬟的颜色颇有几分像喻姝。
她听下人们说,吟月虽然无名无分,连通房都算不上,却是被琰王召幸最多的。
他们还说,琰王现在不给吟月名分,估摸着是念及贵妃。按吟月如今的恩宠,日后不难被抬作侍妾。
到后来喻家送女进王府,琰王却对梵儿宠幸更甚。
一半由于她貌美惑人,另一半,她的容色比吟月要更像喻姝。
每一夜,琰王让她跪着伺候床事时,都要她鬓边簪一朵海棠。有时他要看她的脸,有时又掰着她的脸别过,只听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