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何不来?”
喻姝很是诧异,这种人情世故的场子,秦氏从前很喜欢。秦汀兰的嘴巧活,能说会道的,旁人也爱与她交谈。这种宴会,她反而能混得如鱼得水。
“我怎知晓?这些又不干我的事。”
崔含雪不耐瞪一眼喻姝,又想起自己有事在身,便扬长而去。
往年,宫里大大小小的宴会都由中宫操持。琰王登基后,荀琅画无疑被立为皇后。荀氏温婉,执掌凤印后处六宫事赏罚分明,不偏不倚,深得人心。
更何况新帝膝下只有二子,都是荀氏嫡出,地位在宫里更是十分尊贵,寻常宠妃根本无法撼动。
正如崔氏说的那样,今夜阖宫欢宴,秦汀兰和肃王并没有出席。喻姝无事可干,也不乐意在宫里走动。即便这个除夕在别人眼里有多热闹,可终究与她无关。
她就像平时晚上一样,在屋子里用宫人送来的饭菜。唯一不同的便是,今夜的饭菜格外好些,多了两道荤菜,片酱鱼鲊和燠鸭。
喻姝用过晚膳,便熄灯歇息了。
睡到不知几更天时,有宫人把她从睡梦中喊醒。她困得已经睁不开眼,那宫人又急道:“别睡了,圣上召你过去呢!”
喻姝被迫起身,穿戴好,夜间出行,又系了件挡风的大氅。这件妆缎白软毛大氅,还是当日她从魏召南马车里带出的。
她出了屋子,风雪拂面,人才清醒。
夜色淡墨,这个时候道上还有不少提灯归来的宫人。她下意识地问,“公公,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约莫亥时吧,夜宴才刚散。”
喻姝脑皮发麻,想起上一回没侍完的寝。
她走到金銮殿时,浑身又冷又恐惧,双脚都快冻麻了。可是宫人并没有带她进大殿,而是引她绕进游廊后头的排屋,进了一间小宫室。
屋子里面没有人,是个放杂物的地方,墙角堆了不少扫帚、畚箕,还有很多擦地用的粗布。
屋里灰尘很多,只有一张简陋的桌子、两条长凳。看到没有床铺的时候,她竟稍稍放心了些。
宫人让她在这里候着,她便坐在凳子上等。
喻姝开始摸不清头脑,皇帝把她叫到这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一刻钟过去,忽然有人推门。
她下意识地腾起,转头一看,看见眼前之人,她仿佛不敢置信,脸色忽然不太好——竟是他,竟会是他,他不是已经去北疆了吗?
魏召南关门走进屋,扫掉肩上的雪,撩袍坐下。喻姝蹙眉盯着他,僵站着,他瞥过来一眼,不知是恼怒还是不耐,语气淡淡的:“喻姝,今日我们把话说开吧。”
“什么话?”
他嘲弄地看向她:“你当时不惜以死相逼,要我放人,后面就是来了这种鬼地方?宫里是吃人的地,你以为你会活着么?与其这样,那日还不如我亲手了结你性命。死在宫里还不如死在我手上。”
喻姝像看陌路人一样看着他,他这么恨,心头那块疤这辈子终究难以抚平了吧?也罢,她以后就是这样了,要么老死宫里,要么提前被人解决。他这么恨着她,也未尝不好。
喻姝也坐下,出声说:“这不一样,王家生我养我,我不能丢下他们。一个残废的身子而已,能用一人而救一家,我为什么不做?”
魏召南听着倒是可笑:“他们真心待你,所以你也真心相待。那我呢?我从前也真心待你,最后得到的只有你的一刀。你的真心呢?”
他的目光太过灼烫,愠怒地灼,比桌上的火烛还要烫。
喻姝没有看他,她不认他的话,此刻却也懒得反驳。其实争论来争论去又有何用呢,不就为了分个对错吗?她也不懂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但是走来的这一路,都是自己亲手所选的,她不悔。
她垂下眼眸,指尖抚过木桌的纹路,轻轻问道:“那你今晚来,是要送我上路吗?”
魏召南险些没听明白,反应过来她到底在说什么后,胸腔怒气更盛了。要是可以,他真想杀了她,然后他再杀了自己,让他们二人同葬一块,这辈子也分不开。可是他做不到,他知道她怕死,她一直都想活下去。
她说她不一样,她不能丢下王家,即便用自己性命换王家也不怕。魏召南念了念便觉得好笑,这话是不是在说他心硬?他手足相残,哪有亲人可言,所以别人的生死于他而言无足轻重。
一柱香快尽了。
今夜是除夕,他们在一起的三年,也过来两个除夕。守夜......他还记得当年雪夜,她坐西窗边,乌发披肩,双手撑着下巴,盈盈的杏眸就这么盯着烛火看。她也嬉笑说过,除夕是要守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