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顶修完了,苏织儿便也同牛二叔三人结了工钱,可他们自觉这两日吃了太多米面,拿不下手,还是苏织儿磨破了嘴皮子好一番劝,他们方才肯收下。
牛三叔那厢,苏织儿问了草料木料的价钱,他也只堪堪报了个数,苏织儿清楚定是不止这个价钱,但也没有拆穿,还同工钱一道给了,想着往后有机会,再还这个人情。
修屋顶的这三日,虽说每日只管了一顿饭,但也架不住他们能吃,米袋子眼看着就瘪了下去,剩下的只怕撑不了两日,不仅是米,家里的盐也所剩无几。
听说牛三叔第二日要去镇上卖蕈,苏织儿便打算同他一道去,将缺的东西都采买了,晚间同萧煜一提,便见他头也不抬,只答她一句:“我去吧。”
似乎是被他的主动所惊,苏织儿诧异地盯着他看时,便听他又淡淡道:“明日,我会顺道给你抓些治风寒的药来。”
这是顾及她生病的身子?
苏织儿张了张嘴,正欲开口说话,可寒气入了喉,令她又忍不住掩唇低咳起来。
她这风寒虽算不上多么严重,可这两日反反复复咳,始终不见好,因着染病,身子也总觉疲累。
既得他愿意去,那便再好不过,苏织儿颔首道了句“好”,便将要买的东西都悉数交代给他。
翌日天不亮,萧煜就起了身,睡在他身侧的苏织儿也跟着爬起来。
自先头屋顶破漏到如今,她就始终挨着他睡在一头,如今屋顶虽是修好了,但苏织儿的棉被还未晾干,睡的仍是萧煜的那条,虽有些不好意思占了他的棉被,让他只能盖着长袄子,但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睡在这儿。
苏织儿从角落的木箱里摸出一两银子和一些碎钱塞给萧煜,见他衣襟有些皱,便自然而然地踮脚替他打理起来。
“这米可多买一些,盐不需买太多,可以吃很久的,午食你挑着喜欢的吃,不必节省,若是可以,也请三叔吃一顿,先前修屋顶他帮了那么大的忙,都没收我多少钱,就当是谢他的……”
苏织儿碎碎嘱咐着,偶一抬首,才发现男人正用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定定地看着自己,她忙别开视线,顿觉耳根一阵阵发烫。
她这样子,怎像极了在依依送别离家外出的男人。
苏织儿朱唇微抿,转念一想,又觉不对。
他不就是她的男人吗?
她不自在地低咳一声,催促道:“快走吧,莫让三叔等。”
她将萧煜送出柴门外时,牛三叔正在小道上套牛车,他零碎的杂活做得多,常去镇上和城里帮人运货,从前是租的旁人家的车,前两年为了方便就花了一大笔钱买下了这辆牛车。
套完了车,牛三叔将几筐子自家采的和别家托他卖的野蕈搬了上去,还以为是苏织儿同他一道去,看向她道:“织儿,上去吧。”
苏织儿笑着摇了摇头:“叔儿,我有些不大舒服便不去了,今日我夫君代我去。”
“哦。”牛三叔转而看向萧煜,“也好,那周煜,你快上来吧。”
萧煜微一颔首,疏离而有礼地道了一句“麻烦您了”,说罢,倒也不嫌车上脏,爽快地坐了上去。
苏织儿立在原地,看着牛车远去,不由得揉了揉额头,又是两声低咳。想着今日既只有她一人,索性就随便吃些,好生躺着歇息歇息吧。
那厢,牛三叔幽幽赶着牛车,时不时用余光向后瞥上几眼,实在不知该和那周煜说些什么。
打这周煜搬来也有大半年了,他与织儿成亲也近三月,可他与周煜说过的话怕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虽也知道他并非是那种全然冷心冷性之人,不然上一回也不会在山中救了他,可这后生总沉着一张脸,让人觉得甚是不敢接近。
正当牛三叔在心下琢磨着该聊些什么好,就听身后一道低沉的嗓音骤然传来。
“三叔,您可知道……来沥宁的流人都会做些什么……”
牛三叔闻声怔忪了好一会儿,丝毫想不到萧煜会主动同他说话,他反应了片刻,才道:“做什么?你是说干活?”
身后人沉默了少顷,才自鼻尖发出一个低低的“嗯”字。
他这是想找活干吗?
牛三叔不由得面露喜色,这敢情好,前两日他家婆娘还同他说,看织儿这般累,若是周煜去找个活干就好了。
今日这周煜就同他提了,想来应当也是心疼媳妇。
牛三叔在沥宁几十年了,做过各式各样的活,见过形形色色的流人,最是了解,“除却那些被遣去为奴为婢,做劳役的,就我见过的流人,有做教书先生的,有当账房的,还有开食肆做生意的。其实只消有本事,不少流人在沥宁都过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