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萧煜霎时收紧掌心,眸光坚定道,“我自己可以!”
苏织儿拽了拽巾帕没能拽动,看着他这副倔强甚至可以说是执拗的态度,只觉愈发恼火,多日积攒的怨气到底在这一刻忍不住爆发了。
“我知你忍一忍定然可以,可若是我帮你,你何需这般艰难。”她说着,瞥向萧煜受伤的右臂,许是方才他勉强去捡那铜盆扯裂了伤口,已有鲜血渗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袂,一时间她语气中不由得平添了几分幽怨,“而且你若乖乖躺着休息,不这般逞强,兴许也不至于好得这么慢。”
萧煜看着苏织儿扁着嘴,蹙眉不悦的模样,并不明白她为何会这般生气,沉默半晌,只淡淡道了一句:“我习惯了……”
自几个月前被奄奄一息地扔上前往沥宁的牛车开始,他便始终一人撑着,虽押解他的差役开始时还会给浑身是伤,几乎不得动弹的他上药喂食,但不消几日便彻底丧了耐心,常是将药瓶和饭食一扔,任他自生自灭。
他几乎是靠着仅存的生志和毅力,让自己从开始只能像废人一般躺在车上,到艰难地拄拐站立,最后能顺利瘸着腿行走,期间纵然无数次狼狈地跌倒摔落,打碎碗盏,他也不曾,亦不可能开口求那些常对他冷嘲热讽,刻意刁难的差役半句。
既得从前不会求,如今的他亦不会寻求苏织儿的帮忙。
看着他言语间毫无波澜的眼眸,苏织儿心下倏然有些闷疼,难以想象他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将一人受伤苦撑视作理所当然。
她朱唇微抿,忍不住低声询问:“求他人帮忙,是会让你觉得很丢人吗?”
萧煜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神色颇有些复杂。
苏织儿说对了一半。
他之所以始终不愿向她开口,确实是因着他那毫无意义的自尊,可也不仅仅是如此。
没人愿意伺候他人,想必她也一样,其实,相比于自尊心,他承认是更不想看见她厌烦之下,对他露出同那些差役一般嫌恶的眼神。
他极不喜那样的眼神。
见他薄唇紧抿,久久没有应声,苏织儿只当他是默认了。
她思虑片刻,猛然抬手拉下萧煜半边单衣,趁着他因着惊诧失神之时,一下抽走了他手中的巾帕,旋即利落地上炕跪坐在了他的身后。
“这身前你能擦着便自己擦吧,但后背总是艰难些,我帮你。”她唯恐他不愿意,旋即用埋怨的语气道,“夫君你再拖拉,这天儿可都要黑了。”
虽嘴上这般说,可直视着男人裸·露的上半身,苏织儿臊得耳根发烫,只能一个劲儿在心下劝自己也不是同一回瞧,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何况他们可是夫妻。
这般想着,她忍着羞将巾帕落在男人满是新旧伤痕的肩背上,缓缓擦拭着。但幸好这人虽僵硬着一下挺直了背脊,但并未再拒绝阻拦她。
苏织儿算是明白,面对这般犟的人,你就得比他更强势,方才能压得住他。
擦拭完了后背,余光瞥见萧煜右臂上已然被血染红的布条,她搁下手里的巾帕,也不问他同意与否,径直转了方向,面朝他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那包扎的布条。
萧煜这教狼咬伤的地方苏织儿只他被救回来的那日看了一眼,当时便被这血肉模糊的伤口弄得腹中一阵阵泛呕。
虽说如今这伤口已然结痂,教之先前长好了许多,可毕竟是被生生咬下了一块皮肉,依然狰狞可怖,触目惊心,令苏织儿忍不住蹙起了眉。
她取了搁在窗台上的小瓷罐和干净的布条,先在裂开出血之处撒了药粉,旋即才轻着手脚替他缠好了新的布条。
包扎完,她偶一抬眸看去,便见萧煜正紧抿着薄唇,面色略有些苍白。
往裂开的伤口上撒药,苏织儿想想便知道会有多疼,真亏得他能一声不吭强忍下来。
瞥见他额上泛起的一层密密的汗珠,苏织儿下意识捏住袖口抬手替他擦拭。
萧煜猝不及防,眼见女子窈窕柔软的身躯靠近,一时惊得怔在那里忘了躲闪,苏织儿替他细细拭完了汗,方才反应过来,亦是愣住了,她跪坐在萧煜面前,袖口尚且还贴在他的额上。
他们似乎还是头一回挨得这般近,鼻尖几欲相碰,苏织儿甚至能清晰地听见男人略有些粗沉的呼吸在她耳畔回响,无措地一低眉,便一下撞进他鸦羽般的长睫下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
那紧紧盯着她的眸中似有暗流涌动,蕴着些许她看不懂的东西,不知怎的,苏织儿呼吸微滞,一颗心陡然跳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