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一块瘦肉,则搁在了一旁,留着之后吃,幸得沥宁的天寒,这肉不容易馊,尚且能保存几日。
不消一会儿工夫,一股浓浓的肉香便在灶房中飘散开来,苏织儿止不住吞了吞口水,用锅铲时不时搅动着,以防肥肉黏了底。
大抵一炷香后,她捞出里头已然金黄焦香的油渣,把炼出来的油倒进了一个小碗里,等它冷后,便会凝成白玉一般的猪油,之后一段时日,他们便有油吃了。
苏织儿埋头数了数捞出来的猪油渣,拢共有九颗,便拿了四颗直接与切好的菘菜一炒,便是他们今日的晚食了。
她在另一口锅中盛了粝米饭,又将菘菜里的油渣挑出来,三颗放在萧煜的碗里,她自己的碗里则只放了一颗。
饭菜摆放罢,苏织儿便放下卷起的衣袂,喊萧煜过来吃饭。
因着今日这晚食吃得着实有些太晚,没有油灯的屋内暗沉沉的,只能勉强看清坐在对厢之人的轮廓。
可苏织儿倒是不在意这些,毕竟这用油渣炒的菘菜实在是太好吃了些,光是嗅着这香气便已是心满意足。
她今日这饭吃得快,眼见碗里的米饭都要见底了,她才不舍地夹起碗里那唯一一块油渣往嘴里送。
浓浓的油香带着些许焦香在唇齿间流连,苏织儿嚼得特别得慢,唯恐一下就给吃没了,毕竟那位韩官爷可不会次次送钱来,这样的好东西很难得才能吃一回,下次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吃完这唯一一块油渣后,她有些遗憾地舔了舔唇,却骤然听见筷箸磕碰到碗壁发出的一声脆响,似有什么落到了她的碗内。
“我不大喜这个,莫要浪费了。”
黑暗中,苏织儿看不清那人的神情,只能听到他冷冷清清的声儿,眼看着他说罢,起身拿着自己的碗筷出去了。
苏织儿不明所以地用筷子在碗里轻轻划了划,顿时眸光一亮。
是两片油渣!
这般好东西他都不喜欢。
正好,可便宜她了。
或是得偿所愿吃了三块油渣,苏织儿这夜睡得很好,还做了美梦。
翌日一早,便端着剩下的油渣兴高采烈地去对面寻牛三婶。
牛三婶家有三个孩子,家中五口,恰好一人一颗,也不必让来让去的。
这是她昨儿便打算好的。
看到这般好东西,牛三婶开始时拼命推却,但最后还是没能犟得过苏织儿,只得硬着头皮收下,又热情地拉着她去屋里说话。
苏织儿特意送来油渣,确实不仅仅是为了答谢牛三婶夫妇这段日子来的关照,也有旁的目的在。
她在三婶这屋里睃视了一圈,旋即将视线定在挂在墙上的一张长弓上,似是无意般开口:“婶子,说来,过两天就要开山了吧……”
“是啊,就在后日。”牛三婶边缝补着小儿顽皮弄坏的衣裳,边道,“没办法,几十年的老规矩了,虽也不知从何时传下来的,但也是求个心安,祈望山神保佑,这一年村里人上山都能平平安安的……”
“不过这几年,也不知是不是运道不够好,没见他们猎得什么像样的回来,最后还不是大家伙筹了钱买了头羊羔供奉才算了事,哪像当年呢,尤其是你爹,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呢……”
牛三婶停了手上的活,笑着回忆起来,话匣子甫一打开便关不住了,“你爹身强体健的,又身手了得,那年跟村里人上了山,猎了一头好大的山猪回来,那獠牙比我胳膊还要粗上许多呢……”
苏织儿含笑听牛三婶兴致勃勃地讲着关于她阿爹的事,眸光却渐渐黯淡下来。
虽都说她爹是抛妻弃女的混蛋,但自小她却也常从村人们口中听到关于她阿爹的事。
他们说他长得人高马大,习得一身好武艺,且待人和善,帮过村里不少人,那时几乎没有人不道他好的。
可他们记忆中切切实实的存在,对苏织儿而言却不过是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她只能拼凑村人们的只言片语,努力想象着她爹的模样。
苏织儿也曾幻想过,若有他们口中那样的英勇可靠的爹爹护着她长大,她定然不会是现在这般吧。
只可惜……
并没有如果……
牛三婶说得兴致勃勃间,偶一侧眸,才察觉到苏织儿低落的情绪,晓得是触及了她的伤处,赶忙闭了嘴。
“哎呀,你瞧我,这么久以前的事还拿来说。”牛三婶将话锋一转,“不过,听说今年村里人都对刘武那小子寄予了厚望,去年他可是差点就猎得了一头鹿呢,指不定今年还真能猎得像样的贡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