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抵达府门口时,他远远望见外头等了一人,不是旁人,正是他那明媒正娶的夫人宋茗箬,想起上回她也是这般在门口迎他,好意关心他,可他生怕被老定远侯看出端倪,发现他不过假意合作,对宋茗箬的态度着实有些恶劣了。
许岸之面含愧疚地在宋茗箬面前停下来,翻身下马,正欲说些歉意的话,却见那个向来端庄稳重的女子蓦然扑进他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他高举着双手颇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方才将手落在她的背脊上,安慰般轻轻拍了两下。
“箬儿,对不起,上回,我对你那般凶,都是因为……”
“世子爷不必解释。”宋茗箬擦了擦眼泪,对着许岸之笑了笑,“我明白,我都明白,是我先前误会世子爷了,以世子爷的性子,怎会做出背叛陛下的事呢……”
许岸之闻言眼眸微垂,暗暗苦笑了一下。
其实也不算误会,那日在珍馐阁,那人提出所谓的合作时,他真的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他便清醒了,最后干脆如实禀告萧煜,将计就计。
老定远侯错就错在找他合作,他不仅低估了他对苏织儿的情意,亦高估他对萧煜的恨意。
其实刚知道萧煜就是周煜时,他的确很愤怒,还将这个愤怒宣泄到了萧煜身上,但他其实心底很明白,不是萧煜夺去了苏织儿,苏织儿从来就不是他的。
若没有他当初的卑鄙之举,令太皇太后赐婚,也许他们两人能更快地解除误会重归于好,不会经历后头的那么多的波折。
老定远侯不会明白,他许岸之喜欢一个人,根本不会舍得去伤害她。
可他的深情又有什么用呢,不属于他的终究不属于他。
许岸之看向面前的宋茗箬,薄唇抿了抿,片刻后,柔声道:“箬儿,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宋茗箬就算不喜欢他,但成亲这么长时间以来,从内到外,打理得井井有条,始终将这个世子夫人做得很好,无可指摘,他虽或许无法给她这颗心,但定也要如此,至少做个合格的夫婿。
听得此言,宋茗箬双眸微张,蓦然有种真的如愿以偿的感动,她强忍住如潮水般涌上的泪意,重重点了点头。
自打十四岁那年被先皇指给当时还是六皇子的陛下为皇子妃后,宋茗箬便始终将对许岸之的这份情意深埋在心底,本以为两人再无可能,没想到最后老天眷顾,兜兜转转,她竟真的嫁给了他。
“世子爷,午膳已经备好了,您不若先吃一些,再好生休息吧。”宋茗箬道。
“好。”许岸之颔首,“麻烦你了,箬儿。”
两人并肩往府内而去,宋茗箬悄悄抬眸看向身侧的男人,唇间漾起些许甜蜜的笑意。
她也不贪心,不求他对她爱意深重,只愿他能打心底承认她是他相携一生的夫人。
没错,只消他不知道当初赏荷宴之事是她和陛下合谋设计的他,他们定能这般继续好生过日子……
*
因着云秀宫被焚,萧煜深夜抱着苏织儿回宫后,直接将她安置在了皇后寝宫凤鸾殿,一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萧煜此举,无疑是在直接宣告他要将苏织儿封为皇后。
然众人尚且议论纷纷之时,萧煜宣告了一件更荒唐的事,他要遣散后宫,往后只余苏织儿一人。
遣散后宫之事,根本是前无古人,历朝历代从未有皇帝这般做过,一时间朝臣均上书劝阻,让萧煜收回成命,然萧煜却是铁了心,甚至已经命人开始着手安排此事。
众臣见劝谏无果,转而求助在隆恩寺的太皇太后,欲令太皇太后以皇祖母的身份对萧煜进行施压,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太皇太后的闭门不见,只令刘嬷嬷传话说,往后宫里宫外的大事小事均由陛下做主,她已年迈,只想在寺中清修祈福,往后都不再插手这些事。
这话说得已然明明白白,太皇太后并不想管,苏织儿听闻此事时,尚且有些惊诧,后来才从萧煜口中得知,太皇太后是对她有愧,先前老定远侯寻人扮作游方高僧,编出“宫中有自远方而来的邪祟”一话,引得太皇太后疑心于苏织儿,后来被蒙蔽的太皇太后还险些因着疫疾时外头的流言而赐死于她。
太皇太后自觉活到这个岁数,却还是不分善恶,轻易受奸人挑拨,险些令大澂江山落于贼人之手,不免羞愧难当,便干脆从此与青灯古佛长伴,再不问国事。
连太皇太后都不管,朝臣们束手无策,到最后便也不得不作了罢。